記憶控制的倫理問題研究綜述

高崇

摘 要：記憶是人性的基礎，是人的身份的重要標志。隨著神經科學技術的快速發展，對人的大腦和記憶的干預與控制也逐漸成為現實。記憶控制是指利用神經科學技術或者藥物對人的記憶進行增強、移植或者消除等干預和控制的過程。一般來講，我們可以把記憶控制大致分為記憶增強、記憶移植和記憶消除。近年來隨著記憶干預和控制的可能，它引發的倫理問題也越來越受到人們的關注，引起人們的思考。本文旨在對記憶控制的倫理問題進行較深層次的探討研究，以便促進其更好地發展。

關鍵詞：記憶控制；倫理問題；對策研究

中圖分類號：B8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 — 2234（2017）11 — 0061 — 04

一、記憶控制的現狀

記憶控制的科學家或者藥物公司想從記憶增強、記憶移植或者記憶消除等方面對記憶進行干預和控制。就目前而言，主要是使用藥物來進行干預。例如目前被普遍用于認知增強的藥物利他林（Ritalin）和阿得拉（Adderall），最初主要是用于治療注意力不集中和多動癥等癥狀，因為他們能夠對兒茶酚胺系統起作用，因此也被用于提高正常人的大腦執行功能，控制工作記憶中的信息和反應狀態。

一些學者認為，記憶控制在概念上和技術層面上都面臨很多困難。從概念上看，記憶與人的同一性、人的認知能力和人的思維系統緊密相連。而且，記憶具有整體性、復雜性。改變記憶是否等同于改變了人的同一性，消除了所謂不好的記憶是否對其他記憶有影響，控制人的記憶是否控制了人的自主性，等等。從技術上來看，由于大腦本身結構的復雜性，記憶控制還是面臨許多技術障礙，目前科學家要主要處于假設和實驗的階段，要把記憶控制實現，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二、記憶控制的倫理問題

我們以下主要從風險/受益問題、人的自主性和個人隱私問題以及社會公正問題等幾個方面對記憶控制產生的倫理問題進行討論。

1.風險—受益評估問題

風險

由于記憶控制本身的復雜性和技術發展的不完善性，在其發展和應用的過程中會給人們帶來一定的風險。這種風險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對人身體健康的危害，另一種是對人認知和精神的傷害。

記憶控制在其發展過程中會對人體產生安全隱患，對人們健康產生損害。就目前而言，記憶增強主要是通過藥物來實現的，一些還處于早期臨床試驗階段的藥物顯示出對研究的受試者的記憶有積極的效果。那些為了準備各種考試以及記憶衰退的人都很有可能因為這些處于試驗階段的藥物顯現出來的積極效果而設法獲取這些藥物進行增強，而長期服用這種藥物可能會成癮，甚至將這些藥物濫用，大量藥物在人體內部的積累勢必導致人體健康調控水平失衡，從而損害自己的健康。曾有研究報道，利他林可抑制兒童的生長發育，因此建議6歲以下兒童應避免使用。利他林的中毒癥狀包括焦慮、緊張、精神錯亂、幻覺等精神癥狀，嚴重者可出現昏迷、驚厥甚至死亡〔2〕。記憶移植和記憶消除的技術直接作用于人的大腦，由于大腦結構的復雜性和技術的不完善性，導致結果的不可預測，對于受試者來說面臨著巨大的危害，對人體健康的潛在危害也更大。

記憶控制不僅會給人們的身體健康帶來危害，還會對人們的精神和心理帶來傷害。長期服用記憶增強的藥物會帶來認知功能的損害，產生的精神癥狀包括意識、記憶的紊亂，異常的精神經運動活動、情感失調及其它方面的神經異常，其中中毒性譫妄、激動焦慮及鎮靜狀態是最常見的〔3〕。主要變現為伴有譫妄的明顯腦病的感覺、情緒等方面的輕微改變，還會導致人們警覺的消弱和精神運動速度的減慢。“一旦人進行記憶移植，那么被移植者還算是原來的那個人嗎？”〔4〕移植的記憶在他的腦中起到一個什么作用，積極的還是消極的？除了他自己以外，沒有人能夠知道。如果他本身的記憶與植入的記憶處于共存狀態，那么，這個人只有一半屬于原來的他，以前作為他獨自擁有的東西，比如家庭、財產等也將和另一個人共同擁有，這在倫理上是不能接受的。記憶是一種源起于人際深厚關系，并幫助維護這種關系的責任。如果消除了一些記憶，那么對于這段記憶所涉及的人來說，當我們忘記與他們相關的一些事件，如同沒有發生一樣，對于他人的心理來說會造成深深的傷害〔5〕。

受益

記憶控制雖然帶來了很大的風險，然而我們不能忽視記憶控制的工具性價值，其工具性價值是我們能夠更好的發展自己和解決一些社會問題，主要體現在個人效益和社會效益兩個方面。

記憶增強使個人受益，它使個體能記憶更廣泛的概念和事實基礎，在決策和其他認知任務中更高效的處理這些信息。增強記憶會使個人有更多的機會獲得好的教育和好的工作，這反過來又使總體的社會受益，因為建立了更加知情的人口過上更好的生活〔6〕。在進行記憶移植的過程中，只要植入的記憶與原有的記憶有足夠程度的相符，記憶就會被喚起，并且對我們思想的協調性不會有太大的影響。所以相對來說，如果這些能夠給我們帶來較大的益處而對人的理性沒有什么傷害的話，那么植入這樣一些記憶對人是有益的。美好的記憶總是會給我們帶來歡樂，可是那些我們不愿想起的記憶帶給我們的痛苦。所以有選擇性地消除一些難以接受的記憶，例如造成心靈創傷的戰爭記憶或恐懼心理，這樣可以幫助我們生活的更好，對個人的發展也會起到積極的促進作用。

近代社會的發展非常迅速，很大的原因是由于技術的進步，源于人們智力水平的普遍提高。所以一旦記憶控制技術能夠公平地應用于社會中的大多數人，使人們的認知能力得到普遍地提高，提高全民素質，那么對社會的發展影響非常大，肯定會帶來很大的社會效益。例如，假設醫學研究人員通過記憶增強之后，有可能因為各方面認知能力的提高而破解某些醫學難題，研制出某些現在無法治療的疾病的治療方法，這無疑會帶來很大的社會效益。

風險—受益的綜合評估

從目前來講，記憶控制的風險大于受益。但是隨著技術的不斷發展和提高，記憶控制的風險與受益的關系可能得到改變。endprint

2.人的自主性和個人隱私問題

記憶控制技術在其發展與應用的過程中會對人的自主性產生影響，同時也會涉及到個人隱私問題。

人的自主性

自主性是人之為人的重要標志。對人的記憶進行控制，在一定意義上就是控制了人的自主性甚至控制了人的道德判斷和行為決策。

長期使用記憶增強藥物會產生藥物依賴，藥物依賴不僅表現在身體性的依賴，更嚴重的是表現為心理上的依賴，長期使用將導致藥物使用者逐漸喪失獨立決定的能力，喪失尊嚴和自身價值，是對人類自主性的一種嚴重損害；其次，增強性藥物對人類情感和認知能力的影響。認知能力是人成為自我的一種標志，情感直接影響認知的發展、思維能力等，會導致人的工具化，從而導致他人或我們自己喪失自主性；最后，這種對人類認知、情感、思維能力的干涉會導致直接對人類正常的自身進化和社會規律化的發展的干涉，最終也是對其自主性發展的一種損傷。人們無論在性格、品質還是世界觀、認識論上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都是由先天的遺傳因素和后天的環境影響共同緩慢塑造出來的。一個人的本性，無論受到外界多么深刻的影響，其仍然保持絕對的獨立性，沒有人在思想上是和別人完全一致的。實驗表明，要求受試者忘記某些事項，例如忘記一些給出單詞，這一任務是能夠完成的。盡管他們認識單詞的能力并不受影響，但是他們回憶的能力有所降低〔7〕。如果只是一個非常短期的實驗就有可能對人的回憶能力有影響，那么可以肯定的是，長期的消除記憶對人的回憶能力的影響將非常大。這會傷害到人的自主性。

個人隱私

隱私是指一個人所擁有的不容許他人隨意侵入的領域，任何人都有一定的范圍領域不容別人入侵〔8〕。個人的記憶涉及到個人的隱私，我的記憶是屬于我自己的，是不允許他人隨意侵入的。

人的記憶是一個復雜的東西，它是一個人一生的記錄。這里有些是光明的，而有些則是陰暗的。對于大多數人來說，光明的記憶當然可以被移植給別人，讓別人知道這些，沒有什么。可是那些陰暗的記憶，則構成了一個人心里面最不愿讓人了解的隱私。而記憶移植是的“記憶”可以偷窺，將一個人的記憶移植到另一個人的大腦中，從而將他腦中的“秘密”一覽無余〔9〕。我們認為，個人隱私具有不可侵犯性，任何人無論是通過什么途徑獲得別人隱私，在任何情況之下都有保護別人隱私的義務，醫務人員也不例外。

3.社會公正問題

記憶控制在其應用與推廣中不可避免地要遇到社會公正的倫理問題，主要體現在一下方面：

首先，會造成社會機會的不平等。人們可以通過這項技術來提高自身的機能，如認知、情感、智能等，機能的提高意味著擁有更大的競爭力、更多的機會，在面對同樣的問題時，增強了自身機能的人能夠更好地解決，進而給他們帶來好處的同時也能更好的發展自己，這對于那些沒有使用這項技術的人來說本身就是一種不公平。其次，有可能擴大社會貧富差距，不利于社會穩定。目前這項技術的成本昂貴，遠遠超過普通人的消費水平，而且增強并不是一次性的，需要連續使用方能達到增強的目的，最后造成的必然結果是增強越來越服務于少數富裕階級，違背了公正原則；最后，不利于衛生資源的分配公正，進一步擴大社會不平等。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經濟制度，鼓勵合理的競爭，導致藥品生產迎合市場需求。而記憶控制技術由于其巨大的市場利潤，不斷引誘著更多的社會機構投入到其中，大量社會資金、人力和物力的投入必然導致衛生資源分配的不公正，在醫學資源有限的情況下，其他技術必然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這對于人類疾病的治療和預防有很大的影響，貧苦人群得到的醫療資源將逐漸減少，不利于疾病的治療，將進一步擴大社會的不公正現象。

三、記憶控制倫理問題研究存在的不足及對策

迄今為止，比較記憶控制技術層面的研究而言，記憶控制的倫理問題研究相對滯后，還是一個非常薄弱的領域。雖然一些醫科大學和科研機構已經研制出了一些增強記憶的藥物，同時開始了動物的記憶移植和記憶消除的實驗，比如植入芯片技術，但是關于倫理方面的探究還存在一些不足，針對這些不足提出一些相應的對策，促進記憶控制的更好發展。

1.記憶控制的倫理問題研究的不足

迄今為止，比較記憶控制技術層面的研究而言，記憶控制的倫理問題研究相對滯后，還是一個非常薄弱的領域。雖然一些醫科大學和科研機構已經研制出了一些增強記憶的藥物，同時開始了動物的記憶移植和記憶消除的實驗，比如植入芯片技術，但是關于倫理方面的探究還存在一些不足：

（1）目前關于記憶控制的倫理問題方面的資料很少，中文資料幾乎沒有，英文方面也多是談到技術層面，很少涉及到倫理問題，只是提出一點觀點，缺乏必要的分析和論證。

（2）倫理問題有一定的爭論，但是對于許多問題的研究并沒有得到一些基本的、合理的結論。就記憶增強而言，有些學者認為，應該進行增強，因為是否選擇增強是個人的權利，他人無權干涉，增強同時有利于促進個人的發展，進而推動社會進步；但有的學者則認為，進行記憶增強會破壞人的自主性，導致社會不公等。這些學者的觀點一般都注重某一方面的倫理問題，沒有綜合起來進行論述，有些論證有失偏頗，不能稱其為支持或反對的可靠的或可得到充分論證的科學的理由。我們需要更加系統深入地進行探討，以期待記憶控制在合理規范的研發中取得突破性進展。

（3）公眾對記憶控制這項技術所帶來的倫理問題認識不足。比如說安全問題，很多人只想著通過這項技術來增強和提高自己，卻忽視了其危害性。比如藥物依賴問題。藥物依賴是指并非為了醫療需要而長期或反復應用某種藥物，結果產生精神上或軀體上的依賴性，持續地或周期地強烈渴望重復應用該種藥物〔10〕。長期服用這種藥物會帶來很大的副作用，而記憶移植和記憶消除技術還處在試驗階段，本身還不成熟，在應用中有很大的風險。我們應該通過立法來規范這些進行這項技術研發的公司和機構的行為，同時加大對公眾的宣傳力度，使人們認識到這項技術所帶來的利與弊，合理地做出選擇。endprint

2.記憶控制發展與應用的對策

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記憶控制也許在不久的將來一定能夠實現。目前記憶控制的研發進程在逐漸加大，市場化的影響可能引發若干倫理方面問題。筆者認為在研究這項技術的同時應該注意采取有效措施以避免出現問題：

（1）國家應該制定完善相關法律法規以規范記憶控制行為

首先，在記憶控制審批方面應該嚴格考評，只有具備相關科研技術和能力的機構才有資格申請研發，而且對科研機構的考評也應該重視綜合能力的考核，法律法規應該明確規定審批程序，嚴格執行項目審批制度，使技術研發盡量形成完整的鏈條，以免出現研究者眾多，浪費資源的狀況，也可以保證科研機構研發技術的質量，國家應對申報成功的科研機構予于資金支持，確保其可以順利的進行研發。其次，在記憶控制技術研究過程也應制定相關法律法規以確保研發合法進行。例如，在研究過程中應該制定明確的獎懲條例，應該建立評獎制度，對于研發的真正的新技術應該予于鼓勵，而對于其中的造假現象，學術不端行為，違法行為應該進行嚴厲懲罰，因為這項技術直接關乎人的生命健康、人的平等權利的維護等。對于研發中出現的不正當競爭行為也應該進行嚴格控制懲罰，確保記憶移植得到科學公正的發展。再次，在記憶控制技術運用過程中制定嚴格法律法規保證其合法運用。在技術運用方面應該制定符合社會公平的法律法規，科學技術是為社會大眾服務的，每個人享有平等機會。

（2）相關科研機構應該嚴格控制記憶控制技術的研發應用

科研機構作為記憶控制的研發者和應用者，在記憶控制合理健康發展方面負有義不容辭的責任。科研機構應該在科研人員選擇、技術研發，技術運用方面進行嚴格限制。首先，在科研人員選擇方面應嚴格限制。應該實行嚴格的考核考評制度，不僅要對其專業技術知識進行考核考評，更重要的是對其道德素質等綜合素質進行嚴格考評，因為技術和知識可以日益積累，但是道德等綜合素質會直接影響一個人的行為表現，決定一個人是否有益社會，一定要在相關準入制度上明確規定相關研發人員的準入標準，考評標準，堅決杜絕違法違規行為發生，暗箱操作行為存在，建立一支素質過硬、專業夠強的研發隊伍。其次，在技術設備和工作程序管理方面也應該進行嚴格的制度約束。由于記憶移植是一項高科技技術，在設備方面應該進行嚴格的質量檢查，以保證研究開發的高標準，工作程序管理上也應該進行嚴格的制度約束以規范研究開發行為的規范進行，科研機構也應加大研發力度，力求避免破壞人的自主性、侵犯人的隱私的想象出現。再次，在記憶移植應用方面也應該進行嚴格的限制。

（3）社會大眾與新聞媒體應該加強對記憶控制的監督促進其合法合理發展

單靠國家法律約束還不能使記憶控制技術完全合理合法發展，因為法律是人制定和執行的，執法部門違法的現象在當今社會已多次發生，因此，我們還需要加強社會大眾的監督，才能保證其真正符合倫理道德。一方面，社會大眾應該加強對記憶控制行為的監督。現在是個人人平等的社會，每個人平等的共享科技成果，因此任何科學技術發展應用應該受到社會大眾的監督才能真正保證其為社會大眾服務的目的。因此應該加強對社會大眾相關知識的宣傳，以便于社會大眾的監督檢查。另一方面，報紙、廣播、電視、網絡等新聞媒體應該發揮其輿論宣傳和監督作用。

總的來說，記憶控制在造福人類的同時，還涉及到很多社會和倫理問題，政府應該起到監管作用，對記憶控制的發展和應用進行有效的管理。當然，我們也不能一味地反對記憶控制的發展，如同對待其他技術一樣，我們應當充分考慮記憶控制所帶來的利弊，使其在一定的倫理原則的指導及科學的管理下進行發展。等到記憶控制技術日趨成熟以后，廣泛地推廣應用。同時，為了避免加劇已存在的社會不平等，政府應當通過立法和其它手段在確保一個公平的使用環境。

〔參 考 文 獻〕

〔1〕Staff Working papers. Better memories？ The promise and perils of pharmacological intervention〔C〕. In Walter Glannon. Defining Right and Wrong Things in Brain Science：essential readings in neuroethics〔A〕. New York， Wahsington DC： the Data Press，2007（p237-257）

〔2〕劉國卿.神經藥物研究進展〔J〕.藥學進展，1995，（02）：2

〔3〕吳文.神經精神類藥物對認知功能的影響〔J〕.現代康復，2000，（04）：579

〔4〕郭德才.前景誘人的記憶移植〔J〕.教師博覽，2008，（02）.

〔5〕Walter Glannon. Psychopharmacology and

memory〔C〕. In Walter Glannon. Defining Right and Wrong Things in Brain Science：essential readings in neuroethics〔A〕. New York， Wahsington DC： the Data Press，2007（p259-270.

〔6〕Walter Glannon. Psychopharmacology and

memory〔C〕. In Walter Glannon. Defining Right and Wrong Things in Brain Science：essential readings in neuroethics〔A〕. New York， Wahsington DC： the Data Press，2007（265）.）

〔7〕Neil Levy，Neuroethics：Challenges for the

21st century，2007，ISBN： 052168726

〔8〕邱仁宗，翟曉梅.生命倫理學概論〔M〕.北京：中國協和醫科大學出版社，2003.8：37

〔9〕胡劍鋒，毛晨蕾.神經倫理學〔J〕.醫學與哲學：人文社會醫學版，2008，（03）：2.

〔10〕李富，李曦.醫學倫理學十五講〔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112.

〔責任編輯：侯慶海〕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