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之光,陳甬軍,2(.中國人民大學 商學院,北京 00872;2.中國人民大學 中國經濟改革與發展研究院,北京 00872)
·區域經濟·
所有制結構、產業結構與東北經濟振興
胡之光1,陳甬軍1,2
(1.中國人民大學 商學院,北京 100872;2.中國人民大學 中國經濟改革與發展研究院,北京 100872)
本文基于2011—2015年東北地區34個地級市和長三角地區25個地級市的面板數據,從所有制結構和產業結構兩個角度考察東北地區經濟增長的影響因素,并與長三角地區進行對比分析。研究結果顯示,東北地區國有經濟和傳統產業所占比重過高,極大地阻礙了其經濟增長,且東北地區國有經濟的阻礙作用比長三角地區大;東北地區高技術產業規模與長三角地區相差不大,但沒有發揮與之相當的帶動作用。因此,為了實現經濟振興和追趕發達地區,東北地區首先應該降低國有經濟和傳統產業所占比重,淘汰落后產能;其次必須深化國有企業改革,提升國有企業效率;最后應該激發高技術產業潛力,構造以其為主導的產業結構。
所有制結構;產業結構;東北經濟;國有經濟;傳統產業
自改革開放以來的近四十年,全國經歷了比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后三十年更高速的工業化進程,由此帶來更加持續穩定的財富增加、生產率提高和人民福利增加。盡管從全國范圍來看經濟發展取得了巨大進步,但中國東北地區的經濟發展軌跡卻是另外一種情況,出現了所謂的“東北現象”。目前對于“東北現象”并沒有一個學術意義上的準確定義,它大致可以理解為在改革開放后中國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軌過程中,東北地區經濟增長緩慢、工業企業效益下滑和工人大量失業等一系列現象。東北地區從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初期高度工業化、經濟發達的“共和國的長子”,變成了改革開放后經濟發展遲緩乃至衰退到需要振興的對象,這種反轉極具代表性,也令人深思。在對這一現象的解釋中,有兩種觀點占據主流:
第一種是體制觀點,包括所有制結構和政府干預兩個方面,前者認為所有制結構中國有經濟所占比重過高、缺乏活力;后者認為東北地區長期實行計劃經濟,政府愿意干預市場。
關于所有制結構對經濟增長影響的研究成果較多。Sachs和Woo[1]、Jefferson等[2]與樊綱[3]的理論研究指出,國有企業的效率低于非國有企業,所以會對經濟增長有負面作用。劉小玄[4]分析了所有制結構對中國工業企業效率的影響,研究發現國有企業效率最低。劉瑞明和石磊[5]認為國有企業不僅本身存在效率損失,而且因為預算軟約束拖累民營企業的發展進度,從而拖累整體經濟增長。Chen和Feng[6]、Phillips和Shen[7]與劉瑞明[8]進行了大量針對中國面板數據的研究,他們普遍認為,在一個較大的時間尺度上,對于中國大部分地區來說,國有企業對經濟增長具有負面作用。然而對于國有企業的影響是如何隨著時間變化的,學者們卻得出不同甚至相互矛盾的結論。劉瑞明[8]認為一個地區的初始國有企業所占比重會成為該地區的“包袱”,時間越久對經濟增長的負面作用越大。丁永健等[9]卻認為國有企業對經濟增長的負面作用隨著時間變久而減弱。
也有一部分研究認為國有企業的影響并不總是負面的,需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因為從理論上說國有企業是一把“雙刃劍”——效率低于非國有企業,但有助于經濟穩定。馬光威和鐘堅[10]認為,理論上存在一個最優所有制結構,尤其是國有企業所占比重存在一個最優值,能夠平衡其優勢和劣勢。這個最優值的下限由經濟增長壓力決定,上限由社會穩定約束決定。這個理論也得到黃險峰和李平[11]與王建平和張川[12]等實證分析的支持。王文成[13]分析不同所有制形式對經濟增長的影響時表達出類似的觀點:經濟景氣時,三資企業對經濟增長貢獻大;經濟危機時,國有企業對經濟增長貢獻大;而混合所有制企業和集體企業的貢獻穩定,應當大力扶持。
第二種是產業結構觀點,認為東北地區產業結構和主導產業單一,即過度依賴資源產業和重工業,而資源經過長年開采已近乎枯竭,重工業也因技術落后喪失競爭力。
產業結構在西方經濟學中受到更長期的關注,有關它與經濟增長的關系也得到更多研究。傳統的古典增長理論和新古典增長理論并未考慮產業結構在經濟增長中的作用,無論是古典增長理論代表人物斯密和李嘉圖,還是新古典增長理論代表人物哈羅德、多馬和索洛,都沒有在模型中考慮結構因素。因為對于他們來說,各種資源在各部門之間的配置可以達到帕累托最優,而產業結構的變動從根本上說是資源的轉移,不能夠增加總產出。有關經濟增長的另一種觀點結構主義認為,資源在部門之間的配置達不到帕累托最優,因而經濟增長是產業結構轉變的一個方面,資本和勞動從生產率較低的部門轉移到生產率較高的部門,這將加速經濟增長。克拉克、羅斯托和錢納里等對經濟增長中的結構因素均進行過相關論述。
對于產業結構與經濟增長因果關系的研究目前尚未達成共識。相當多的研究認為,在不同的時間和空間范圍內,產業結構與經濟增長的關系是不同的。Dietrich[14]在調查了經濟合作組織(OECD)七個國家的面板數據后認為,只有在美國和日本產業結構與經濟增長的關系是雙向的,在其他國家都是經濟增長單方面對產業結構產生影響。盧學法和杜傳忠[15]在調查了中國省級面板數據后認為,在中國國家層面產業結構與經濟增長的關系是雙向的,而在省級層面產業結構與經濟增長既有雙向關系,又有相互之間的單向關系。
在針對中國現實的實證研究中,國內學者對產業結構與經濟增長關系研究的差異在指標、方法和結論上都比較明顯。紀玉山和吳勇民[16]按照三次產業分類法,以三次產業產值所占比重為產業結構指標,采用國家層面時間序列數據,運用協整檢驗和格蘭杰因果檢驗分析產業結構與經濟增長的關系。國內學者普遍認為,以第三產業為重的產業結構可以促進經濟增長。劉偉和李紹榮[17]基于三次產業產值指標,采用中國省級面板數據,運用混合回歸模型,發現提高第一產業和第二產業的效率才能獲得長期穩定的經濟增長。干春暉等[18]基于產業結構合理化和結構高級化指標,采用中國省級面板數據,運用固定效應模型和工具變量法,發現產業結構合理化和產業結構高級化的演變均對經濟增長具有正面作用。在不同時期,產業機構合理化始終具有正面作用,而產業結構高級化的影響則不太穩定。常浩娟和王永靜[19]基于三次產業產值所占比重、結構變動速度、結構合理化和結構高級化四種指標,檢驗了它們與經濟增長的因果關系,認為中國經濟增長和產業結構在不同階段表現出明顯的特征差異。與干春暉等[18]的研究結論不同,常浩娟和王永靜[19]認為,產業結構高級化對中國經濟增長產生顯著正向促進作用,而產業結構合理化對經濟增長的影響相對較弱。
上述研究主要存在以下局限:首先,對產業結構的分析通常僅限于對第一產業、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之間結構的分析,而不再進行細化。其次,通常采用省級數據,缺乏地級市層面的數據。最后,中國幅員遼闊,各地區發展水平差異巨大,相同的實證研究在不同地區常常得到不同的結果,因而也不存在一種理論能適用于中國所有地區。相關研究主要著眼全國,很少關注特定地區,亦很少進行地區之間的比較和尋找地區差異。
有鑒于此,本文主要在以下方面進行創新:首先,不再研究第一產業、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之間的結構問題,而是將第二產業細化為傳統產業和高技術產業,并研究二者之間的關系問題。其次,基于地級市層面的數據展開研究。最后,聚焦中國內部特征明顯的兩個地區:東北地區和長三角地區,尋找東北地區和長三角地區的差距以及改進方法。
東北地區和長三角地區的經濟特征差距巨大。盡管如此,二者的經濟特征仍存在聯系:東北地區依靠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強有力的計劃經濟,以及建立在豐富資源基礎上的重工業,在特定歷史階段是全國的經濟發達地區;長三角地區依靠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優惠政策,以及建立在交通與技術優勢基礎上的制造業和服務業,成為現階段全國經濟發達地區。從長期的、歷史的角度看,體制因素和產業結構因素在東北地區和長三角地區的崛起過程中都發揮了決定性作用,但東北地區隨后卻很快衰退,而長三角地區卻長期保持全國經濟領先地位。將這兩個地區進行對比,有助于更好地理解體制因素和產業結構因素在不同地區的作用。
當前長三角地區無論是在經濟總量、經濟地位還是經濟增速方面,都比東北地區有絕對優勢。但長期來看,這一優勢并非是自始至終存在的。就經濟總量而言,從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一直到20世紀90年代初期,兩個地區都是十分接近的,在1992年南方談話后才逐漸分野,最終呈現出今天的巨大差距。就在全國的經濟地位而言,從1952—2015年東北地區和長三角地區生產總值占全國生產總值的比重可以發現,自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初期到20世紀70年代末,兩個地區在全國的經濟地位是相近的,長三角地區只是略高于東北地區。兩個地區差距的拉大有兩個轉折點,第一個轉折點在20世紀70年代末改革開放前后,可以明顯地看到長三角地區經濟地位上升,東北地區經濟地位下降;第二個轉折點在20世紀90年代初南方談話前后,長三角地區經濟地位進一步上升,東北地區經濟地位進一步下降。就經濟增速而言,從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初期一直到20世紀90年代初期,兩個地區都處于交替領跑、互相追趕的狀態,長三角地區取得優勢同樣是在20世紀90年代初期。1991年以后,長三角地區連續十年以上增速超過東北地區,直到2008年金融危機后,在世界經濟環境的影響下,其增速與東北地區的差距才有所縮小。但此時東北地區的增速已經低到不能更低,從生產總值增速來看,2016年東北地區已經處于全國末端。相關統計數據顯示,2016年全國31省級行政區(不含香港、澳門、臺灣)生產總值數據中,吉林6.9%排在25位(倒數第七),黑龍江6.1%排在29位(倒數第三),遼寧-2.5%排在31位(倒數第一)。
從地級市層面的數據來看,東北地區和長三角地區的地級市呈現出明顯的分野,并且隨著時間發展有逐漸拉大的趨勢,最近兩年,長三角地區增長最緩慢的地級市的增速,大多數時候都可以排到東北地區各地級市的中游水平。東北地區部分地級市部分年份還有負增長現象,這是長三角地區沒有出現過的。整體而言,東北地區生產總值增速明顯低于長三角地區;個體而言,東北地區內部差異明顯大于長三角地區。這揭示了無論是從效率角度而言,還是從公平角度而言,東北地區的經濟增速都不及長三角地區。
東北地區和長三角地區從經濟總量和經濟地位相近到產生巨大差異,直接原因是經濟增速的此消彼長。為什么兩個地區的經濟增速會出現如此大的差異值得思考。
從1953—2015年東北地區和長三角地區國有企業產值所占比重可以發現,長期以來東北地區國有經濟地位一直高于長三角地區,但在20世紀70年代中期以前,兩個地區國有經濟地位一度是非常接近的。差距開始拉大是在1978年改革開放前后:長三角地區國有企業產值所占比重迅速降低,而東北地區的反應要遲緩許多,所有制結構幾乎沒有發生變化,直到20世紀90年代初期才開始進行所有制結構的調整。2003年以后,兩個地區重新進入一個國有經濟地位相近且都很低的階段。盡管從地區層面來看,東北地區所有制結構的壓縮空間已經非常有限,但從地級市層面來看,東北地區所有制結構改革仍不平衡。采用2011—2015年兩個地區各地級市國有企業產值所占比重和國有固定資產投資所占比重數據進一步研究發現,經過多年的改革,東北地區一半以上的地級市國有經濟的相對規模和擴張速度,都已經與長三角地區持平;但東北地區少數幾個地級市的國有經濟所占比重仍然很大,并且沒有下降的跡象。
“高技術”(High-Tech)的概念是在1971年由美國國家科學院在《技術和國家貿易》中首先提出的。中國在這方面起步較晚,2013年才由國家統計局制定《高技術產業(制造業)分類》,而相關數據最早只到1995年。從1995—2015年東北地區和長三角地區高技術產業從業人員所占比重可以發現,長三角地區始終在這方面占有優勢,且進入21世紀后這種優勢更加明顯,長三角地區高技術產業所占比重平均高于東北地區2—3個百分點。
在地級市層面,鑒于高技術產業和傳統產業的數據都無法直接獲得,所以采用2011—2015年信息傳輸、計算機服務和軟件業就業人數所占比重,以及采礦業就業人數所占比重為二者的代理變量。對這些數據做散點圖可以發現,盡管東北地區高技術產業在整體上不如長三角地區,但其內部差異小于長三角地區。長三角地區在高技術產業的發展上占有優勢主要是靠少數幾個核心城市帶動。在以采礦業為代表的傳統產業方面,東北地區的劣勢更加明顯:東北地區采礦業就業人數所占比重明顯高于長三角地區,并且內部差異更大。盡管其規模在縮小,但短時間內幾乎不可能消失。
東北地區和長三角地區的經濟增長存在巨大差異,所有制結構和產業結構的特征也存在明顯差異,而且東北地區各地級市的結構差異比長三角地區各地級市的結構差異更大。現在需要回答的問題是,兩個地區所有制結構和產業結構對經濟增長的影響是一致的,還是有顯著差異?這一結果將影響到兩個地區的政策選擇。
以國有經濟為主的所有制結構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可能是負面的,也可能呈倒U型。本文建立兩個雙向固定效應回歸模型:

(1)
(2)
其中,gdprate為生產總值增長率,計算方法為:(當年生產總值-上年生產總值)/上年生產總值×100%。state和state2分別為國有經濟所占比重和國有經濟所占比重的平方。為保證穩健性,為國有經濟所占比重選擇三個指標:國有企業產值所占比重,計算方法為:國有企業產值/工業總產值;國有及國有控股工業企業固定資產所占比重,計算方法為:國有及國有控股工業企業固定資產/工業企業固定資產;國有固定資產投資所占比重,計算方法為:國有固定資產投資/固定資產投資。lowtech和hightech分別為傳統產業所占比重和高技術產業所占比重。前者的代理指標為采礦業就業人數所占比重,計算方法為:采礦業就業人數/城鎮單位就業人數;后者的代理指標為信息傳輸、計算機服務和軟件業就業人數所占比重,計算方法為:信息傳輸、計算機服務和軟件業就業人數/城鎮單位就業人數。Control為控制變量,包含與核心解釋變量相關的變量,這樣雖然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但卻可以避免遺漏變量造成的內生性問題。本文的控制變量也盡可能包含對經濟增長有影響的其他結構性因素,從而縮小隨機擾動項的方差。控制變量中,gov為政府支出所占比重,計算方法為:地方公共財政支出/地區生產總值;fdi為外商直接投資水平,計算方法為:地區實際利用外商直接投資/地區生產總值;open為對外開放程度,計算方法為:地區進出口總額/地區生產總值;edu為教育水平,計算方法為:地區普通本專科招生數/地區年末人口數。實際利用外商直接投資和進出口總額的單位是美元,采用當年美元兌人民幣平均匯率折合成以人民幣計。模型中還包含兩種固定效應:時間固定效應和個體固定效應。由于該樣本數據類型屬于短面板(n>t),故在式(1)和式(2)中加入按年份計的時間固定效應(year);由于每個個體都具有不易度量的自身屬性,故在式(1)和式(2)中加入個體虛擬變量(I)。u為隨機擾動項。
為了考察比較東北地區和長三角地區的近況,并且最大限度濾去時間的影響,本文的樣本時間覆蓋2011—2015年,地區涵蓋東北地區34個地級市和長三角地區25個地級市。數據均來自相關省、市統計年鑒、中經網統計數據庫、《中國城市統計年鑒》和浙江統計信息網。對于部分缺失數據,均采用線性插值法予以補全。表1是2011—2015年東北地區和長三角地區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表1 2011—2015年東北地區和長三角地區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本文對2011—2015年東北地區34個地級市和長三角地區25個地級市的面板數據進行回歸分析。國有經濟所占比重有多個指標,但并非每個地級市在統計過程中都采用了所有指標,因而在每個指標項下都剔除了一部分數據缺失的地級市。最終的基準指標,采用了數據缺失最少的國有固定資產投資所占比重。回歸結果顯示,式(2)更加符合兩個地區最近五年的實際情況,因而表2中只報告了式(2)的回歸結果,并報告了依次加入各種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式(2)中個體固定效應和時間固定效應均顯著,但在表2中未予以報告。這些回歸得到的核心解釋變量的系數符號和顯著性基本一致,絕對值略有差距。

表2 回歸結果
注:括號內為標準誤,*、**和***分別表示10%、5%和1%的顯著性水平。
表2的回歸結果顯示,東北地區和長三角地區國有經濟所占比重起到了截然不同的作用:前者對經濟增長的影響是負面的且顯著,后者的影響是正面的但不顯著。這個結果與通過描述性統計得到的結論基本一致:與長三角等發達地區相比,國有經濟所占比重過高不利于東北地區經濟增長。兩個地區國有經濟所占比重影響的符號相反,表明盡管東北地區通過改革使得國有經濟規模不斷縮小和國有經濟所占比重不斷下降,并可能最終使得兩個地區國有經濟所占比重相當,但仍可能使東北地區處于劣勢地位。因為回歸結果顯示,相比于長三角地區,東北地區國有經濟所占比重起到的負面作用更大。這種結果一方面是由于兩個地區的生產管理技術理念存在差異,導致工業企業(包括國有企業)之間存在效率差異;另一方亦是由于長三角地區的國有企業進行了更有力度和更有廣度的改革,從而進一步提升了自身效率。
東北地區和長三角地區的傳統產業所占比重對經濟增長都起到負面作用,但都不顯著。兩個地區高技術產業所占比重對經濟增長都起到正面作用,其中東北地區的作用不顯著,長三角地區的作用顯著。基于這些結果可以認為,長三角地區的經濟增長主要依托高技術產業的發展。高技術產業在長三角地區是主導產業和支柱產業已是不爭的事實,而在東北地區其沒有發揮出太大作用。這一結果也體現出,東北地區在舊的主導產業陷入衰退,不能帶動甚至阻礙地區經濟增長時,目前尚未出現一個新的主導產業進行及時補位。
綜上所述,東北地區國有經濟所占比重過高是其經濟增長的拖累因素,但長三角地區國有經濟所占比重并不構成其經濟增長的拖累因素,這與兩個地區國有企業的效率差異密不可分。長三角地區的高技術產業是經濟增長的帶動因素,但東北地區的高技術產業卻未能發揮帶動作用,這可能是由于東北地區還沒有形成現代化的產業結構。
本文采用國有經濟所占比重的其余兩個指標對式(2)進行穩健性檢驗,其中控制變量、時間固定效應和個體固定效應都表現穩健。*限于篇幅,穩健性檢驗結果未在正文列出,留存備索。穩健性檢驗結果顯示,核心解釋變量方面,就東北地區而言,在使用其余兩個指標分別進行回歸后,國有經濟所占比重、傳統產業所占比重的影響均為負,高技術產業所占比重的影響均為正,這與上文的回歸結果一致。但三個變量的顯著性在三個指標下略有差異:當使用國有固定資產投資所占比重來衡量國有經濟所占比重時,國有經濟所占比重影響顯著;當使用國有及國有控股工業企業固定資產所占比重來衡量國有經濟所占比重時,傳統產業所占比重影響顯著;當使用國有企業產值所占比重來衡量國有經濟所占比重時,高技術產業所占比重影響顯著。由此可見,國有經濟所占比重、傳統產業所占比重和高技術產業所占比重在東北地區均有一定影響,對于前二者的負面作用和后者的正面作用均應足夠重視。就長三角地區而言,在使用三個指標分別進行回歸后,國有經濟所占比重的影響大多數為正,傳統產業所占比重的影響均為負,高技術產業所占比重的影響均為正,這與上文回歸結果基本一致。三個變量的顯著性在三個指標下也基本一致:國有經濟所占比重和傳統產業所占比重的影響均不顯著,而高技術產業所占比重的影響均顯著,這證明高技術產業是長三角地區經濟增長的拉動因素。
東北地區資源豐富,工業基礎完善,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初期曾經是全國主要資源供應地和經濟命脈。在這樣的歷史基礎之上,東北地區在早期便形成了自己的經濟社會特色:第一,在政府和市場兩種資源配置手段中,更偏重于政府配置。第二,在國有經濟和非國有經濟兩種所有制形式中,更偏重于國有經濟。第三,在輕工業和重工業兩種產業部門中,更偏重于重工業。在經濟發展的早期,這些特質事實上有利于東北地區的經濟發展,但國有經濟對經濟發展的帶動作用已經進入瓶頸期,而重工業作為傳統產業帶動經濟發展的力度也逐漸被高技術產業所超越。
本文采用2011—2015年東北地區34個地級市和長三角地區25個地級市的數據,分析了兩個地區的所有制結構和產業結構對其經濟增長的影響,主要得出如下結論:第一,在所有制結構方面,國有經濟所占比重過高是阻礙東北地區經濟增長的主要因素,但并不是阻礙長三角地區經濟增長的因素,甚至還起到不顯著的正面作用。第二,在產業結構方面,傳統產業所占比重過高對東北地區和長三角地區的經濟增長都起到不顯著的負面作用;高技術產業并不能對東北地區經濟增長起到很強的帶動作用,卻可以對長三角地區經濟增長起到強勁的帶動作用。因此,在一個地區的產業結構中,最重要的還是高技術產業的帶動作用。
為了實現經濟振興和追趕發達地區的目標,東北地區應該降低國有經濟所占比重和傳統產業所占比重。從量的角度看,需要淘汰國有經濟和傳統產業的落后產能;從質的角度看,還必須進一步深化國有企業改革,在穩定地區經濟的同時還要注重提升效率。東北地區高技術產業規模和長三角地區相差不大,但還沒有發揮與之相當的帶動作用,因而應當構造以高技術產業為支柱的新型產業結構。此外,在產業結構調整過程中,弱化傳統產業需要與強化高技術產業配套而行。傳統產業曾在很長一段時期內是東北地區的經濟支柱產業,如今因為資源枯竭和競爭加劇等嚴酷考驗面臨淘汰。但如果急于弱化傳統產業,而高技術產業又不能及時進行補位,那么東北地區就會陷入更嚴重的衰退,并進一步喪失與其他地區競爭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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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9-15
2015年北京市教育委員會中央在京高校重大成果轉化項目“京津冀協同一體化發展研究”
胡之光(1991-),男,遼寧本溪人,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產業經濟研究。E-mail:hzg0224@yfoxmail.com陳甬軍(1955-),男,浙江寧波人,教授,博士,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產業經濟研究。E-mail:chenyj1108@ruc.edu.cn
F127
A
1000-176X(2017)12-0097-07
孫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