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三首（2）

蔣振宇

夜不能寐而伸手向窗外

有時候，我們會失眠

會感覺房間里空空蕩蕩

盡管四周堆滿家具

書柜擺滿先哲們的思想

他們死后仍在紙頁上喋喋不休

不用聲音，僅使用陰影

墨跡的黑凝聚在一起

使得書本的重量超越了自身

可過多的閱讀讓我無所適從

只好起身關掉臺燈

打開朝向森林的那扇窗戶

把手使勁向外面伸

想要抓一把冰涼的空氣

生活太沉悶，幾乎開不得玩笑

渾身燥熱是因為欲望適時燃燒

我想窗外應該有另一個世界

很闊大，沒有人走動

只有星星和月亮擠在同一片天空

爭相露出內心的輝光

不同于先哲們的想法

星月所表達的真理不在于經驗

僅僅是一種存在的哲學

它能照耀多少空間，其實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它就在那里

任憑夜風吹走纏繞的花香

還有一條大河在遠處奔走

哼著一支沒有意義的歌

可我缺少一對翅膀

不能就此飛向更遠的地方

不能隨著心靈向上或向下

我把手伸向窗外，然后收回來

露水打濕的掌紋一片冰涼

很好，這樣我就可以安心睡去

夢里我不會隨意抓取什么

洗干凈的手不會被夢刺傷

替一只孔雀去思考

在動物園，看見孔雀呆站在籠子里

不飛翔也不開屏，地上的食物

不予理會，我不知道它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它還能干點什么

它肯定不是在思考

生存的空間就這么大，對于它來說

整個世界就是這個巨大的籠子

我要替一只孔雀去思考

甚至，想給它搬來一臺電視機

讓它看一看熱門美劇《越獄》

在籠子里，和在監獄里有什么不同

它美麗的羽毛僅供人們觀賞

當然，還替公園掙得一張張門票

我想它的價值不應該是這樣的

曾經的它也生存在叢林里

展開寬大美麗的翅膀，拖著長長的尾巴

當它飛過一片秋天的田畝

農夫們突然被一道美麗的身影所震撼

于是，放下手中的農具

注目、膜拜，以為遇到了傳說中的天使

或者來到海邊，與海鷗一起

迎著風浪愉快地翱翔

這才是孔雀的生活

說實話，我甚至從未在《動物世界》里

見到過野生孔雀如何生活

更不用談它光怪陸離的愛情

我只能在周末，帶著女兒

去動物園看看它

告訴女兒，這是最美麗的一種鳥

比它更美的是鳳凰，可惜只在神話里

當女兒問我為什么這漂亮的鳥

要被關在籠子里時

我啞口無言，突然感到一陣窒息

陀 螺

公園里，幾個人在玩陀螺

長長的鞭哨發出清脆的響聲

陀螺在水泥地上飛快轉動

那旋轉的姿態很美妙

只在方寸之間，站立而不倒

就像一個芭蕾舞演員，翹起腳尖

裙裾如花朵綻開

看芭蕾舞的時候觀眾們有幾種表現

有的陶醉于美妙的舞蹈

有的把目光投向揚起的裙裾深處

有的在哄孩子，有的在吃零食

一對情侶摟抱著在接吻

還有一個禿頂男人在睡覺

可陀螺和芭蕾舞不同

周圍都是健身的人

玩陀螺的人渾身熱汗

還在繼續用力地抽打

陀螺旋轉，陀螺尖端的金屬

磨得锃亮。鞭哨一下下抽打

旋轉得到持續，我看得用心

突然，他們不玩了

收拾東西離開

在他們抽打陀螺的場地上

剩下一只壞掉的陀螺

已碎成兩半，已不再旋轉

壞掉的陀螺呆呆地與我對視

并不因拋棄而感到憂傷

它終于休息下來，可以去思考

靜止的世界是一種怎樣的美妙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