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語帖 [組詩]

趙德龍

無語帖

通往語言的大路小路

全被一種叫血栓的石頭 堵得死死的

甚至有半張臉 出現了滑坡

拼命干活 拼命攢錢

不為父母 妻兒 親友 甚至自己

那個像炸雷一樣的漢子走丟了

六十歲生日那天

還要去倒二百斤一鍋鐵水的人

如今凝固了 氧化了

這個蜷縮在炕上的老人

就是他 我的父親

忍不住疼痛

還有多少歲月和香火

才能抵達你的心里

有些時候真讓我懷疑

你是真的存在 還是我不會使用謀略

大海沒有放棄 只有潮漲潮汐

我是你遺落的貝殼嗎

沒有你的翻動 內心空蕩死寂

朝圣的人 行囊里沒有抱怨

我有 總在得不到回應時

忍不住疼痛

與你相逢在愛里

你就拴在我的鼻環上

只要一緊 疼就跟著豆大的汗滴

忘記了青草和歲月的收割

只有你的影子 讓我多次仰望日月

一頭不惑之年的青牛

還有多少癡迷會蒙住雙眼

只知道沒有你

就聽不到自己的蹄音和心跳

只捍衛這 與你相逢在愛里

莫問出處和前程

春 分

把春天掰開 任何一滴雨水

都滿是你的目光

思念好疼

想你 就是正在用刀刮骨

放眼大千 沒有任何事物

可以代替你 包括死亡

我們雙手合十

就做廟門前的一對石階吧

白日迎來送往

夜里 寂寞打磨寂寞

多年以后

多年以后 一件袈裟是我唯一的行囊

思念在香案之后繚繞

有多少次膜拜 就有多少次想你

一切皆空 包括美麗的肉身

熊熊地欲望

有你的人生 遺憾風化成塵

我也盼著 你前來進香的身影

與偷看我的眼神 這時菩薩走下了蓮臺

自 由

真想從軀殼里抽身而去

把呼吸還給風 把肉身還給泥土

不再為果腹奔波 為這個名字虛偽的笑

知道百年時光 只是暫時居住

逃不出這具封閉 的皮囊

虛榮是個結實的 橡皮塞

拔掉它需要太多的智慧和冷靜

我在名利與空虛里

作繭自縛 一掙扎

靈魂就在頭頂三尺 俯身大笑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