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三首（3）

李建新

房客

身高弗如廟堂，自愧飛檐下

心遠不及江湖，始料巢窠中

訥言。寡歡。借世。

蒼穹，一個雙面曲鏡，弧度太大

與眼睛互不相容，一開一合區分兩色。

云上認出的粉墻黛瓦，過于美好遙迢

近處的，那些可供心馳的花草

擺放別家窗臺。

燃煙，一支一支，我彎身在屋里獨步

前后玻璃墻中紅點將熄

天就黑了。

一只蟑螂踟躕時，自己壓倒自己，我替它

翻身。

一周后，門鎖依在，地上翅跡殘留

除此之外，仿若此屋

我們從未寄居，從未離回。

陌生電話

每天，至少接到十個陌生電話

四面八方打來的

語氣柔和禮貌，王總你好，李總你好

另一個我，或否存活今世

兩生花，乃電影所見。

號碼跟我二十年，不舍

絕大多數來電被拒，有時也接聽一下

我生怕，漏掉

身心逸出的孤星與流塵。

在一盞燈酒吧，遇見一只飛蛾

有人吹口哨進來，有人呵呵出去

有人斜倚門扉，有人調弦奏琴。

一只孤獨的掌紋，印干杯身

而無奈，被雙手摁進栗木。

我坐在夜里坐在光里，認出了第一個破音

就著琴聲喝下滿杯冰涼的酒。

一盞燈忽明忽閃，一只飛蛾繞來繞去

我和它，恍如一對情人，密切交談

它細說，光的存在和風的虛無

一瓣落紅，足以洞穿蒼老的骨頭。

自始至終，它都在，度測我的內心。

夜色暗深，我從光中抽離身體，又投入

風里

向它揮揮手，留下一盞燈火

明晚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