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閑[組詩]

劍語

風月閑

國破山河在，為一

國在山河破，為零

均輸于兩小兒辯日的針鋒

都是不可寬恕的虛妄

青山綠水本是墑親，形影相照

有人擅長點金術，有人拿雞毛當令箭

迂回山水間挑撥，橫刀

山空如樓閣，水渾如盛世

只有風月清閑，無須用夢寐洗清自己

認罪書

一把心直口快的舊斧

凌空展翅，俯沖

速度約等于警醒世人的閃電

松樹獻出長生不老仙方后

也難免因莫須有而推向斷頭臺

斷樹為木，劈木為柴

爐膛內火焰如鶴舞，彌散松脂香

這些只配野史記錄在案的事物

盡管生死由命，實屬無辜

請原諒我，手持斧柄躍躍欲試的罪人

火堆

一堆野火，褪色之前無人認領

烈焰中藏有虎頭鍘，于是篡改詔書

降罪公元前213年，火光如盛世

書簡的噼啪聲是朽毀的廟宇飛檐

佛手遞過的虛妄慈悲

蛇芯舔舐的草木冤魂

趁血仍未冷，天做青石月為刀

成陽城外親手刻下璀璨的興亡史

冬至

縱馬圈地，冬至夜長

有足夠的時間修復酒令和律法

數數寒星，哪一顆不在閃爍其詞

黑白相間的烏雞國，水流遲緩

卜卦之人，蹲在昨日晴朗的村野

笑望著京城，開出醫治心病的良方

不外乎云和月，塵與土

隨手折下枯枝，為錦繡山河畫符

雪

雪：書呆子誤作蝴蝶的單瓣花

來自燕山，可沏茶，禮佛

可入藥，醫治人間瘴氣

握在手里，就是溫婉易砰的玉

蓄滿鏤空之美，撫琴的人能窺見白鶴

續夢時，她是唐朝仕女的名字

情竇初開般憂傷，善于皴染

曾咬破手指，跪在雪野畫一樹紅梅

風

風：一株小隱于詩經里的植物

喜寒，潔癬，輕薄如刀

抖落浮塵，召喚黃鶴向西飛去

它扭斷榮耀的藤蔓，搖醒瞌睡蟲

在歧途，伺機涼透夜晚蓬勃的身體

借月光，為故國懸絲診脈

迷信哪本藥書，都是徹悟或愚忠

操琴的妙手，自會賦予人間回春之心

心死變成火，火死變成風

旋繞著輝煌的白塔，久久不肯離去

寒霜降

十月，蓬蒿亂，匠人尚未封刀

西風遼闊，曾以綠肥紅瘦雕琢江山

我命里缺金，以酒謝罪

圍坐紙上點兵，清主體內倒懸的荒寒

一并勸降金黃的銀杏葉讓出城池

霜降夜，草木如我，彼此爛醉成泥

菩薩蠻

北風豪爽，饋贈夜晚三尺冰雪

驅使暗處的山河，天地般蕩然

以便明日聚集更多慈悲為懷的金色

恰逢歲尾，善惡到頭

泥菩薩跌倒水里或是火里

心腸變軟或變硬，都無關興亡

虧欠信仰的身影，是一小撮潮濕的紙灰

徹底放棄了混世的邪念與刀鋒

不再順勢倚賴霧霾，苦練隱身術

曬不干的柳枝，也就此認命

只等來年春天，贏弱的體內用明媚重筑

佛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