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愛是一件大事[組詩]

馬曉康

只有愛是一件大事

當內心的嘈雜達成和解時，我日漸熟悉了

平淡的技巧

趁還記得眼淚的溫度，抓緊將它們冷藏

從活著走向死亡的路上，只有愛是一件

大事

是時候去愛了，愛人，愛自己，愛上憤怒

和平靜

愛闖進房間的微光中的塵埃

我的失蹤，是我對自己最大的獎勵

不該為消失的事物而急切，更不要喊出

名字

要找，就用沙啞的悄悄話找

不要麻煩好心的路人們

從活著走向死亡的路上，只有愛是一件

大事

北京的第一場雪

一場雪，不足以掩埋這座城市的欲望

在破產者身上，人間的顏色更加分明

我在窗前讀書，一本關于死人的書

每翻過一頁，都像從一具尸體上踏過

雨夾雪，淋濕了冬季的秘密——

暫且模糊著吧

天空的色調還沒有調好

新的顏料被他們鎖進了盒子里

沒有人留意這些細節

我無法用一只眼睛，阻止這一切

在盲從大于信仰的地方

所有能綻放的眼睛注定在秋天凋零

退休老人，在街上跳起了《抓錢歌》

關于晴天到來的短暫的欣慰

此刻，更像是為了謊言的布局

體內的火焰正悄悄變質。假火

于眼前的宮殿無害。匍匐的人

像一團灰燼，有的

小心翼翼地泛起一些火星……

我不是活在盛唐富宋的人，也拒絕

陶醉于生活膚淺的痛。更多時候

書中的和風細雨，被我拿來飼養野獸

回山東，和王成功一起喝羊湯

去過許多羊湯館，羊皮總是完整無缺，像

掛起一面大旗

吃過許多羊湯館里的餅子，近乎一致的方

或圓

（死羊就吊在鉤子上，尚存余溫

和活著的人一樣，呼出熱氣）

我一直在想，有沒有過這樣一只羊

在刃口下不那么順從，就連剝皮時還在

掙扎

劃破了羊皮，興許還能豁開屠夫的手

指——

哪怕被烹煮也能散發更重的膻氣

（破羊皮被雪藏，羞于示眾

屠夫為了防止感染要包扎傷口

這些事，食客們永丟不會知道）

有沒有那么一團面，不甘心被人揉捏的

形狀

像特立獨行的犯人，縱身到火里……

王大哥是干房地產的

和土地打交道的人，一定深知

在同一個太陽下

有的地很軟

有的地，很硬

寫給小萬

故鄉的霧霾遲遲不肯融化

太冷，所以人們收起了翅膀

我不是盲人，卻在摸著路前行

（那些歡歌笑語里填滿了火藥

我只好，對著一個死人，自言自語）

你用句號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流浪

而我，卻拖泥帶水地畫了一個逗號——

經歷了迷茫、欣慰、憤怒和頹廢

我已重新習慣了家庭的味道

（比如父愛的嗆味和火爆）

現在，我頭頂的天空，盛滿了海水

幾代王朝，都在這里溺死

我這個白云命的人，只好放下筆

思考，如何當好一條魚

逍遙游

當繁忙成為常態，我開始感念時間縫隙里

短暫的呼吸

一個影子向夕陽走去，男一個影子背著月

光回來

我不再反抗，享受安于現狀的飛翔

（但一切都在向上，放棄是蓄力的策略）

大病初愈的聲音，來自天空、大海和土

地——

當然，還有悄悄醞釀的花蕾里

外來人們，住進林立的一座又一座孤獨

我們是活在其間的小蟲

一直在鳴叫，卻只被當作夜晚寂靜的一角

邦戈島的小玩偶

日子在流汗，冷空氣又撒下了一把鹽——

恰到好處，無限接近眼淚的成度

有人感到一陣劇痛，也有人更加享受沙灘

沒有人知道，踩在腳下的是對號還是叉號

（我想去南亞散散心了）

兩個小人兒抱在一起，掛在雜貨店門口

無論晴或雨，他們的嘴角從未低垂過

（他們一定是從重話書里走出來的

又是誰將書遺忘在了這沸騰的生活里）

讀寫給玩偶的詩，有孩子的笑聲傳來——

這世間小小的愛意，并未被風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