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巴子近作 [組詩]

秦巴子

螞蟻不可阻擋

一些螞蟻在上樹

螞蟻在樹上造窩

我看見螞蟻

在公園里的

半截子樹樁上打洞

半截樹樁形的凳子

是水泥塑成的

但螞蟻毫不理會

我以前在工廠工作

車間外面的銹鐵管

螞蟻也很下過功夫

心 跳

在機聲隆隆的車間里

我試著聆聽自己的心跳

我做到了

在我推著裝滿剛剛車出的零件

穿過兩排機床之間長長的通道

走向倉庫的時候

新零件在燈下閃著銳利的光

那是一些發動機活塞

我仿佛看見它在缸體里來回運動

像人的心臟跳動

我看著它，并且聽到了

記憶在幾十年之后回放時仍然如是

冬天下午的微風

在冬天的深處

藏著一些春天的

身姿和氣息

甚至在濃重的霧霾中

仍然有一絲清馨

有一些綿軟的撫觸

穿過街道

穿過車隙

在擦肩而過的

兩個人之間

像一滴雨落下

像一片花瓣

停留了片刻

在這個冬天

令人絕望的時刻

靛藍白花

暮色降臨

天還沒有黑

只是藍得有些深沉

彎月露出來

像是一個星

一架飛機飛過去

拉出一道白

又一架飛機

拉出一道白

天空有了一些情調

一個孩子指天說

看，飛機屁

午后一小時

窗外狂風大作

緊接著就聽見

大顆雨滴和小冰雹

開始敲玻璃

我拉開窗簾

看它們表演

嘯叫

狂跳

墜落

留下污漬水跡

一個小時之后

就被陽光收拾干凈了

純真年代

這一年，我從污泥中拔出左腿

污泥比驚起的鳥兒更快

涌向空出來的地方

后一年，我從污泥中拔出右腿

鳥兒在枝頭高叫

“看！這是個陷進去的人。”

當我在林中散步的時候

露水洗凈了我的褲腳

我曾經誤入歧途，年華虛度

但在剛剛長出來的竹筍中間

我也仿佛一個新人

和身邊的樹一同抽枝

那天晚上

那個陰森的晚上

我看見了星星

在海里，也在天上

一個人的骨頭在發光

一顆思考的腦袋

一個人在說話

聲音在天幕上寫字

高飛的閃電的白鳥

在大地上烙下

紛亂的黑色影子

像斷頭路一樣

突然消失

陽光螞蟻

陽光鉆進了所有的地方

馬路，房屋，樹葉的正面和反面

強烈的陽光包圍了樹蔭

所有的影子都被撕碎了

走在馬路上的男人

感覺到陽光鉆進了褲襠

他難以擺脫滾燙的蟻癢

隱士山水

是越來越多的隱士

讓終南山里

那些被忽略了

許多個年代的事物

清風，泉水，鳥鳴

變成了昂貴的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