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棗兒

郝海樂

記得是一個國慶假期的時候，住在鄉下的奶奶打電話說家里的棗兒紅了。于是，我們一家三口早早地坐上長途客車踏上歸途。一路上透過車窗只能看到那綠油油的棗樹和紅彤彤的棗兒，看著那一顆顆誘人的棗兒，我好想摘一顆放進嘴里。就這樣想著、走著、盼著……終于到站了，我急忙下了車，直奔奶奶家院子里那棵老棗樹。它比以前粗了不少。我隨手摘了一顆棗兒就塞到嘴里，脆脆的、甜甜的……

奶奶聽到聲音急忙跑了出來，看到是我們回來了，她那蒼白的頭發下面露出了甜甜的微笑，那笑容擠出了眼角的魚尾紋，擠出了那泛黃的皮膚下深深的皺紋。不一會兒，爺爺也出來了，看到是我們回來，也哈哈地笑著，然后走到我身邊，用他那只沾滿黃土的、黝黑的手握住我的手說：“大孫子，你可回來了，咱家這棗也紅了，我和你奶奶也都老了，咬不動了，你們回來了就多吃點兒，明天咱哪就去打棗兒。”

第二天一大早，爸爸就把我叫醒，說要去打棗兒了。我急忙從床上爬起來，看到他們都準備好了：爺爺拉著那頭大黃牛，奶奶手里拎著籃子和袋子，父親手里拿著長長的竹竿，媽媽拿著吃的和水。就這樣，我們坐著牛車出發了。

不一會兒我們就到了地頭。放眼望去，滿地的棗樹，有大的、小的、粗的、細的。父親拿著竹竿打棗，我們負責撿。本想著這是一件多么有趣、多么容易的事兒，沒想到，這剛伸下去的手被這不知名的野草扎得怪疼。于是，我就拿個袋子鋪在地上躺著。看著地上鋪滿的棗子，我時不時地撿一顆放進嘴里，一股甘甜的汁液一直從我喉嚨流進肚子。還沒等我享受多久，父親就拿著竹竿走來了。他用力一敲，只見那棗子啪啪落了一地，有的甚至敲在我的腦袋上砰砰直響。我趕快用手抱住腦袋，跑到爺爺身邊。爺爺看我跑過來，笑著用手摸摸我的頭說：“你別看這棗個兒小，這勁兒可大了，作用也不小啊！曾經還救過咱們一村人的命呢。你父親小的時候家里人多，有一年正好趕上收成不好，村里人都鬧饑荒，家里都快沒吃的了，幸好你奶奶呀攢了點棗，每天給你爸他們熬粥喝才挺過來的。從那以后啊，爺爺每年都要種上它幾十苗棗樹，沒想到現在你們生活好了，這些東西也可有可無了，就是吃個稀罕……”透過暖暖的陽光，我看到爺爺眼角有些失落，折起的皺紋也一下子拉平了。

晚上回到家，奶奶把白天撿的棗倒在土炕上一直揀，說是要揀點兒好的給叔叔和姑姑。在燈光的照耀下，奶奶彎著腰一顆一顆地揀著。透過那淡淡的光，我看到奶奶那一頭如雪的白發，小小的身軀彎成一個半圓形。

第二天清早，我們又要回去了，爺爺和奶奶忙里忙外地一直為我們準備著東西。看著爺爺托到車里的棗，我數了數一共六袋，我剎那間驚呆了，奶奶昨夜竟然撿了六袋棗。六個孩子她誰也沒有忘記，一家一袋，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哪。臨走前，奶奶拉著我的手說，冬天記得回來過年，剎那間，我感受到了奶奶那一雙手如樹皮般堅硬，還有幾道綻開的口子，已經纏滿了膠布。此刻我什么也說不出來，只感覺鼻子酸酸的……

打那后，每年的國慶節，我們一家三口都去奶奶家打棗。奶奶總是把最好的棗裝在袋子里，讓我們走時帶著。

后來，奶奶腿腳不靈了。再后來，奶奶在棗紅的季節走了。此后，我再也沒有吃到那么好吃的棗了。但無論走到哪里，我總是記著奶奶和故鄉的棗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