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道德強迫回歸理性

道德應把握一個“度”，道德行為的實施應使人們能夠和諧共處，過分強調(diào)的道德行為無論對自己還是對他人都會形成道德強迫，從而失卻自然本真的道德品質(zhì)，成為一種病態(tài)的道德行為。道德培養(yǎng)理當給予肯定，但在行為習慣中表現(xiàn)出的道德過度傾向，以致形成道德強迫的狀況卻令人深思。

某校初三某班規(guī)定每位同學都需訂購一套服裝以參加合唱比賽，引起部分家境不好的同學抵觸，多數(shù)學生便以“思想覺悟不高”“無集體榮譽感”等言語指責，本來和諧寧靜的班級轉(zhuǎn)眼之間就彌漫著一股不滿情緒。類似該班級強人所難的行為，是對他人合法權(quán)利的侵犯；以高尚的理由實施侵犯，就是一種典型的道德強迫；任何非本人心甘情愿的強迫行為，都會造成動蕩和沖突。所以，只有適度的道德才能實現(xiàn)和諧。

奢求道德會構(gòu)成自我強迫。道德過度，古已有之。《莊子·盜跖》中有一則“尾生抱柱”的典故：“尾生與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相傳尾生與女子約定在橋梁相會，久候女子不到，水漲，乃抱橋柱而死。尾生堅守信約，不惜付出生命代價，如此以死堅守道德信條，其死亦無義，其死亦可哀！拘泥于微小之情感，極端至生命之邊緣，這就是典型的道德強迫。如果道德行為實施時與現(xiàn)實狀況兩相抵牾，則該項道德原則就有變通的必要；否則，后果難測，往大了說可能禍及生命，其禍大矣！

有位多年共事的同事，長年擔任班主任，人皆美言其助人為樂，值得大家學習。無論誰來與他調(diào)課或者請他幫忙上課，無論他有無家事纏繞，皆一口應下。該老師這種頻繁的“助人為樂”的行為，實際上是一種犧牲自己成全他人、強迫自己放縱他人的行為，乃是一種道德虛榮的表現(xiàn)，長此以往會不會影響他班級學生的學科成績？一種“美德”若是導致工作效果欠佳，那么這種“美德”是否還符合道德原則？從長遠的結(jié)果來看，這種曲意助人的“美德”是自然的道德表現(xiàn)還是道德強迫的癥狀？

強制行德會造成身心傷害。老子在《道德經(jīng)》 第三十八章中說：“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边@句話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上德的人不自恃有德，所以實是有德；下德的人刻意求德，所以沒有達到德的境界。

在天涯論壇上有這樣一篇帖子：“我是某某中學的學生，現(xiàn)在學校要求我們捐款，說是四川地震了，還規(guī)定了捐款數(shù)額。學校要把沒捐款學生的名字寫到黑板上，還要求其向老師說明不捐款的原因。這不就是強制捐款么？我一開始沒有捐，被老師罵了半天，最后只能捐了，這還是捐款么？”該文所述內(nèi)容是否屬實姑且不論，只論捐款一事，確當自愿吧？愿不愿意捐款、愿意捐款多少應由師生自己決定吧？若是強制捐款，無視他人權(quán)利，便使捐款救災的良善之舉打上了道德強迫的烙印。強人所難必定傷害他人，招致抵觸情緒，即使打著道德旗號，也不再美好。

某些中學校園流行著一股俠義之風，有的學生道德觀念青澀懵懂，以武俠精神作為道義武器，捍衛(wèi)校園秩序甚至社會秩序。有報道稱，在杭州公交車上，一名高中男生因未主動給孕婦讓座，被同樣是高中生的幾名小伙子毆打，口稱替他父母教育他怎么做人。讓座是一種美德，但并非法律義務(wù)。美德是用來提倡的，不能用美德對人的行為實施綁架，強迫別人執(zhí)行。尊老愛幼、文明乘車固然值得贊賞和提倡，但須講求方法策略，用愛教人、以情感人、以理服人，切勿矯枉過正，將某種公認的道德表現(xiàn)以暴力的形式強加給別人，使道德行為走向偏激，造成社會不和諧。

修身養(yǎng)性方能達成道德自然。道德是用來約束有錯的人，不是用以禁錮無辜的人。每個人的道德行為都應當出于自然、源于本性，不應受到強制約束，也不應約束他人。用自己的道德準則去綁架他人的道德觀念，是一種畸形的價值觀，本質(zhì)上并非真道德。

道德是提升社會文明最重要的軟實力，我們的社會需要道德原則，更需要道德行為。在道德強迫現(xiàn)象中，無論是“自我強迫者”“強迫他人者”，還是“被強迫者”，都需要避免過度道德的行為。

對于“自我強迫者”而言，應注意緩解工作與生活的壓力，避免因過度疲勞和力不從心引起道德焦慮；要明白有道德理想的確是好事，但不要把道德理想化，也不要理想化自己的道德行為，切勿把自己的思維和行為限定在道德原則和行為規(guī)范上；在工作和生活中都應該多與人交流，理解、尊重他人的同時，也要善待和寬容自己；若凡事仍習慣于委曲求全、自我強迫，可嘗試就醫(yī)，尋求心理疏導。

對于“強迫他人者”而言，應注意修身養(yǎng)性，學會包容理解、求同存異；要堅守道德準則，但不要以自己的道德邏輯判定是非曲直；避免凡事皆與道德準則扯上關(guān)系，避免手握道德標尺四處衡量；若遇到超越道德邊界之事，應持“交由法律程序和管理制度去仲裁”的心態(tài)，不必自己代勞。

對于“被強迫者”而言，應正確認知道德問題，切不可持玩世不恭之心而對道德觀念、道德行為嗤之以鼻，更不要陷入“偽道德”思維而認為道德只是用以騙人的工具；應保持公共社會規(guī)則意識，謹守道德底線，以避免滑向道德失守狀態(tài)；在日常生活中要注重修身養(yǎng)性，提升自己的性情操守，逐漸形成道德自律，一步一步做到有德性、立道德、樹美德。

《論語·述而》曰：“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钡赖滦袨閼斣醋蚤L期修身養(yǎng)性的自然表現(xiàn)，若時時掛懷道德信條，則非真道德，而是道德強迫之表現(xiàn)。在日常生活、學習、工作中修持性情操守，我們應注意調(diào)節(jié)自己的行為習慣，逐漸做到勤勉努力、淡泊名利、與人為善、允執(zhí)厥中，才能成為真正的道德君子。既不刻意取悅他人，也不用自己的道德觀念來約束他人，更不揮舞道德大棒迫使他人就范，而是回歸理性，做一個坦坦蕩蕩的道德君子。倘若能使道德強迫回歸理性，這個社會將會增加更多祥和的光芒。

【何旭，四川省遂寧市船山區(qū)教育科學研究所所長，中學高級教師】

責任編輯︱趙 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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