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玉霞
學生放學之前我擺好了地攤,一塊長方形紅色布單上擺放著不同種類的海報和貼畫,如同搭建起的風格迥異的彩色小城堡。
海報和貼畫的種類相一致,明星和動漫兩種。明星分為歌星和球星。歌星是大陸和港臺當紅明星,比如劉德華、周杰倫等;球星除了姚明其他都是國外的籃球和足球明星;動漫是《海賊王》、《火影忍者》等游戲中的人物。海報有八摞,鐵夾子夾著;貼畫有四摞,散放在一邊。沒有過于細分擺放,萬一遇到城管,來不及收拾,就這還得有“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能力,好在8中距市中心比較遠,偏僻,城管不怎么來巡視。
每次擺好地攤,總會長吁一口氣,如同完成了一項艱巨的任務,我會凝視良久。
我的地攤屬于流動性地攤,輾轉于離家比較近的學校門口,每周去不同的學校一兩次,8中比較遠,但賣得還可以,也就常來。從火車站到白銀路8中共有6站路,我是拉著小拉車一步步走向8中的。小拉車里裝有滿滿一紙箱貼畫和海報,差不多有一百斤重。每回到達學校門口,就像卸下了沉重的負擔,全身一陣輕松,不過汗也濕透了。
隨著指針走向12點,我的目光轉向8中學校保安人員推開的大鐵門。我的海報擺在8中校門左邊約十米處的人行道旁,如一幅醒目的水彩畫,學生一出校門就會看到。
學生準時從校門口涌出,有學生走向我的海報攤,蹲下來翻看,幾個女生如同見到異彩紛呈的大花園般老遠就驚喜地尖叫著“我的柯南,我的名人,我的孫燕姿”撲過來挑選,也有男生嬉笑著一起涌來,我的海報被學生們圍得水泄不通了。你一張他兩張,好幾張不等,不到一刻鐘,等學生“滿載而歸”時,我的海報和貼畫不覺中下去了一半。此時,如同被洗劫了的家園,鐵夾子成了擺設,被扔在一邊,海報和貼畫混亂地堆放在一起,一片狼藉。
學生們走后,我開始整理,按不同種類重新擺好。只是腦海中不時地映現著學生們快樂的模樣。在這里擺攤快兩年了,好多學生都熟悉,也喜歡上了她們,看到她們就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上中學時我也買過明星卡片,一沓一沓的,笑臉和她們的一樣燦爛。因此,學生弄亂海報和貼畫,我從不生氣,沒有給過學生不好的臉色。學生趕著回家,只得快速地翻找,無形中就會弄亂。亂就亂吧,等學生走了我再收拾。在這樣心境的包容下,海報攤也就真亂了起來。最后收拾戰場是必然的。不過因為賣的好,心情是愉快的。
上學時也會有學生要,因此整理完海報和貼畫后,我沒有回家,等學生上學賣一陣了再回。于是,中午近兩個小時的時間我就在8中校門口打發了。無所事事地等待時間的到來有點漫長,好在該來的總歸要來,一點半后,有學生陸續進校。我的海報攤前便有了蹲下來挑選海報和貼畫的學生。和放學時一樣,有女生尖叫著、嬉鬧著撲過來挑選,只是沒有放學時那樣圍成堆了。
轉眼間,學生都進了學校,校門口沒有學生了,也該收拾攤位了。我手下不容遲緩地收拾起海報和貼畫,因為要趕時間回家,下午放學時要到其它學校門口去賣,中間還要備好晚飯做一些家務。一天的時間安排得滿滿的,容不得半點懈怠。
正當我把海報歸類放好時,幾滴豆大的雨點砸了下來。抬眼看去,陰云壓了過來,這雨說來就來啊,之前還是晴空萬里,一片艷陽呢。
不容我多想,卷起海報就往紙箱中裝。因為海報一旦濕了,就無法賣了。貼畫是塑料包裝,淋濕一點不要緊,我放在最后裝。
擺攤遭遇狂風暴雨,是我最害怕的。狂風一來,海報就有被吹走的可能,根本來不及撿拾,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被卷出老遠,直到看不見為止。暴雨打濕海報,就是廢了。海報損失過大,我就白辛苦了。
于是,我加快了速度,在“嗒嗒嗒”的雨聲急促地叩響地面時,我已將海報和貼畫以及那塊紅色布單放進紙箱,并將紙箱在小拉車上捆綁好了。“走吧,應該沒事。”這樣想著,我撐開傘拉著小拉車行走在馬路邊了。出門擺攤,我是備傘的。平時遇到下雨,也是這樣行走在雨中的,不過到雨下大時我基本上到家了。可是今天,走了不到幾步,暴雨就傾瀉而下,撐開的傘被擊打得不停地歪斜,好像要撕裂般。小拉車上的紙箱已被雨水洇透,我的衣襟和褲腿全泡在雨中了。
看來是不能走了。焦灼中我尋找著可以避雨的地方。還好,前面不遠有棵大樹,我急忙三步并作兩步迎了過去。不被雨淋了,我懸著的心放松了下來。暴雨卻越下越猛,仿佛要將整個城市都折服在它的淫威之下。
積水順著路邊流淌,像溪水奔向大海,發出“咕咕”的響聲。來往的車輛搖動著雨刷,緩緩地行駛,看不到平日一往直前的風采了。人行道上不見有行人,空落落的好不寂寥。倏然間,我的心中涌起一股酸澀,晶瑩的淚水閃爍在眼眶。何時有過如此狼狽,孤零零的一女人,拉著破舊的小拉車,被堵在暴雨肆虐的街頭。但是,很快,我將這不爭氣的淚水抹去,有句話不是說:生活不相信眼淚嗎?既然選擇了就應該堅強地面對,這點雨算得了什么?
雨勢漸小,一場聲勢浩大的硝煙散去,細小的雨絲飄落,像是撫慰因它的過于任性而受傷的心靈。我用腳在小拉車底下鐵桿上用力一蹬,拉起海報扭頭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