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不來的情調

董鷗

我跟陳賀文結婚了。小姐妹調侃說我嫁給了“信用卡”。大家調侃的話里夾雜些許嘲諷的味道，因為談戀愛時陳賀文送給我的定情禮物不是浪漫的玫瑰花，也不是象征愛情恒久的戒指，而是一張信用卡。陳賀文并不是大款，大家只是以此比喻嘲笑他不懂風情。于是，婚后我暗暗定下一個目標，決定對老公進行“情趣熏陶”——從生活細節著手，培養他的浪漫情調。

婚后第一個情人節的前一天，我循循善誘：“明天是什么日子啊？”老公看看手機，嘿嘿笑道：“不就是個西洋節嗎？”我認真地說：“這是我們婚后第一個情人節。老公，你打算送我什么禮物啊？”在他開口之前，我又搶著說，“不要含‘金量高的，要含‘情量高的。”老公摸摸腦袋，面有難色：“什么東西含‘情量高呢？干脆你告訴我你要什么，我就去買什么吧。”

這個男人，可真是無趣。我忍住心中的不快，說：“我要一只杯子。”他頓時眉頭舒展開來：“這個好說，現成的。前兩天朋友送了我一只太空杯，還沒拆封呢，送你了。”我頓時杏眼圓睜，怒道：“你竟然拿個紀念品打發我！”老公意識到失言，連聲說：“老婆，對不起！你要什么樣的我都給你買！”最后，在我的指點下，陳賀文送了我一只釉瓷馬克杯。拿到杯子，我又把他拉到一家工藝品制作店，要他送我一句浪漫的話，然后同我們的婚紗照一起印在杯子上。他抓耳撓腮半天沒想出一個字來。我只好將事先準備好的一句話“一杯愛情水，一輩不老情”，叫工藝師印了上去。

看著經過后期制作的馬克杯，我有些得意地對他說：“這叫情調，學著點兒！”被我拖著奔波了大半天的老公卻有氣無力地說：“什么‘情調，分明是‘折騰！”我聽了這么沒覺悟的話，便說：“你知道為什么要你送杯子嗎？‘一杯子諧音是‘一輩子。你是杯子，我是杯中水，你要用一輩子的時間去容納我。”我一邊開車一邊對他諄諄教誨，可他卻半天沒回應。扭頭一看，這家伙竟睡著了！我氣得咬牙切齒：“孺子真是不可教也！”

初戰失利，我并不氣餒。我在日常生活中仍堅持對老公進行熏陶。有頓飯我做了三盤土豆：一盤土豆絲、一盤土豆片、一盤土豆塊。他一看，皺起了眉頭：“咋全是土豆啊，你搞什么鬼？”我洋洋得意地解釋道：土豆絲是“風調雨順”，土豆片是“平平安安”，土豆塊是“海枯石爛”。老公一聽，臉色更難看：“這么多土豆怎么吃得完？太浪費了吧！”我白了他一眼，無語。

盡管屢戰屢敗，但我還是屢敗屢戰。轉眼到了我們的相識紀念日，我決定抓住機會大做文章。那天，我在餐廳訂了座，邀了朋友。但是，左等右等卻不見老公的身影。跟他聯系，手機關機。當晚，老公一直沒有出現，我只好跟幾位朋友胡吃海喝了一通。

我氣急敗壞地回了家，卻在樓梯口碰見了被朋友攙扶著的爛醉如泥的老公。我正要發作，卻聽他滿口酒話：“我不回家！老婆又要熏陶我。我……我不回家……”

我尷尬地站在那兒，一時不知所措。

酒氣熏天的老公口中不斷重復著那句“我不回家”，聽得我心里一陣發毛。我惶恐地給閨蜜文欣打電話。文欣說：“本來就是你在瞎折騰，小心這么好的男人被你折騰跑了！”她告訴我，所謂的情趣，不過是生活海洋里的小浪花而已，用心經營生活，才是婚姻的真諦。看著爛醉如泥的老公，我腦子里浮現出老公很多的好。

我鄉下的伯父得了癌癥，兒女嫌他拖累，都不管。老公得知消息后，馬上開著車把他接到城里的醫院，請人照料，自己還常抽空去看望。

老公待人真誠，尤其是對我，幾近透明。他過去的戀人來我們這個城市，他請人家吃了一頓飯，還悄悄地往人家包里塞了2000元錢，因為她離婚了，一個人帶著孩子過得很艱難。我問他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他說夫妻之間貴在坦誠。

老公的責任感更是無處不在。那次，我感冒了，當時他正在北京出差。傍晚時，他卻突然出現在我床頭，他說是坐飛機趕回來的。我埋怨道：“不就是個普通感冒，用得著這樣嗎？”他卻說：“老婆生病時，老公必須在身邊，這是一個丈夫的責任！”

這樣一個好男人，我差點兒為了那點兒虛榮的小浪花把他嚇跑。想到此，我不禁后怕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老公醒了。看到我，他猛地坐起來，說：“對不起啊，老婆！今天單位臨時有事，我沒能去赴約，你懲罰我吧。”他一邊說，一邊握著我的手去打自己的臉。我順手把他的臉捧住，哽咽道：“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再也不強迫你做你不喜歡做的事情了，再也不對你進行什么‘情調熏陶了。”他滿臉愧疚地看著我，不好意思地說：“嗨，我這人說起來也真夠笨的，怎么就學不會那些個浪漫呢？”我撲進他厚實的懷里，說：“老公，這才是你最浪漫的地方。”

從那以后，我放下了追求小情小調的心，以平和的心態接受老公實實在在的愛。然而，這時候，老公卻做出了一件“出格”的事，給了我一個意外的驚喜。

今年五一節的時候，陳賀文從上海出差回來，很少給我帶禮物的他居然從箱子里拿出一件禮物來。看著他臉上那詭異的笑容，我疑惑地拆開了精致的包裝盒，居然是一套粉色的真絲情趣內衣！他說，看到一家情趣內衣店，想起了我的情趣熏陶，他便大膽地走了進去……我驚喜地大叫，可老公的臉卻紅了。這個男人，真是太可愛了！我忍不住尖叫著撲向他，將他按在床上一通猛親。

現在，我終于明白了：情調這東西，不是刻意熏陶就能出來的，它需要自自然然地愛，去經營、去感受。正所謂，愛到情濃時，情調自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