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意逼近,銀杏樹原本泛著綠意的黃色,漸漸變成鵝黃,金黃。一夜之間,鋪就了一層金色的地毯。
“好美的鵝黃,金黃!”我感嘆道。
“鵝為什么是黃色的?”一起在公園散步的小侄女突然抬頭問我。
我愣住, “鵝為什么不是黃色的?”
上四年級的小侄女哈哈大笑,“‘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這首詩里面就說了鵝是白色,還有童話故事也是講丑小鴨變成白天鵝。你們大人難道不懂嗎?”
我啞然失笑,忙追問:“你見過真正的鵝嗎?”
小侄女連忙搖搖頭,一臉正經地回答:“沒有親眼見過,但我吃過。媽媽說‘燒老鵝’是我們當地的特色菜呢,她經常帶我去飯店吃?!?/p>
我若有所思。侄女是個優秀的孩子,琴棋書畫,樣樣涉獵;每個周末,興趣班連軸上。小侄女還很愛閱讀,《格列佛游記》《傲慢與偏見》《堂吉訶德》這類名著樂此不疲。她閱讀面的廣博,已經遠遠超過了同齡的孩子。
如今,她卻問了我一個問題:鵝為什么是黃色的?
我嘆了一口氣,應了一句:“因為鵝在很小的時候,絨毛就是黃色的。”
侄女低著頭,只顧用腳踩著松軟的銀杏落葉地毯,隔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地回應了一個字:“哦!”
我是扎根于農村的人,也許不該對城市里新生代的“無知”有任何意外,但我總有種隱隱的擔憂。一個整天忙著彈鋼琴、拉小提琴、做陶瓷、練書法的全能孩子,即便他們經常跟著父母游遍祖國名山大川,即便他們經常參加活動去國外家庭體驗生活,但他們少了與鄉村零距離接觸的機會,少了全身心參與大自然的體驗。
沒有與土地、自然的親密接觸,我們現在的孩子寫作文都靠編造,滿眼看到的都是無病呻吟、虛情假意的仿作。文學評論家謝有順曾經評價莫言的小說:“我們可在他的小說中讀到很多聲音、色彩、味道,以及各種幻化的感覺,充滿生機,有趣、喧囂、斑斕,就感官的豐富性而言,其他作家很難與莫言相比?!倍詫Υ说幕卮鸷芎唵危骸懊刻煸谏嚼?,我與牛羊講話,與鳥兒對歌,仔細觀察植物生長??梢哉f,我小說中大量天、地、植物、動物,如神的描寫,都是我童年記憶的沉淀。”
也許我們并沒有期望孩子成為作家,也根本不會設想孩子會遭遇困境,但作為成年人,我們必須懂得教育的真諦,嚴重缺乏直接印象和實踐經驗,只會造成孩子感受力的萎縮,造成他們精神情感力的退化。
只有當孩子學會關注春天枝頭的第一束花朵,秋天樹木的最后一片落葉;春天從南方飛來的燕子,秋天從北方飛來的雁陣;春天第一場雨,秋天第一次寒霜……我們的生命教育才真正開啟,我們的引領與指導才有意義。大自然的洗禮,永遠比父母和老師的教育更厚重恒遠,更雋永深邃。
(摘自《莫愁》,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