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侵權責任承擔方式

【摘要】：2009年歲末，隨著《侵權責任法》的出臺，其保護范圍不斷擴張，實現了為老百姓提供私權保護與救濟。關于其內容，除了侵權責任法律關系的主體以外，多樣化的侵權責任承擔方式也打破傳統，不斷向全方位、深層次方向擴展。因此，深入了解我國侵權責任的承擔方式，結合實踐了解在不同情況下的歸責原則、訴訟時效等問題，并對未來的侵權責任承擔方式提出完善建議，是具有極大的理論與現實意義的。

【關鍵詞】：侵權責任承擔方式；歸責原則；訴訟時效

侵權責任的承擔方式，是指侵權人就自己實施的侵權行為所應當承擔的具體責任的形式。其選擇直接影響著侵權責任構成要件的立法設計，而侵權責任構成要件是整個侵權法的核心內容，決定著侵權責任的價值判斷，因此對我國侵權責任承擔方式的確立，經歷了深入而慎重的討論過程。

一、我國《侵權責任法》中侵權責任承擔方式之確立

在制定過程中，理論界對重構我國侵權責任體系的爭論焦點在于：侵權請求權與物權請求權之間的關系，具體到責任承擔方式即侵權責任承擔形式是否應包括停止侵害、排除妨礙、消除危險和返還財產[1]。我國民事立法以《民法通則》為核心，傳統立法中并未對侵權請求權予以明確規定，其與物權請求權的區別更無從劃分，因此爭論的焦點可上升為對物權保護制度的立法選擇。兩種主流觀點中，一種觀點主張，在我國現有物權保護制度的框架下，對侵權請求權進行微調，以侵權請求權來取代物權請求權。另一種觀點則回歸傳統民法，認為侵權請求權與物權請求權可結合適用，而侵權責任承擔方式應限定為原始的損害賠償[2]。對兩種觀點的取舍，我們歸回到法條來看。目前涉及物權保護的法律規則集中在《民法通則》第5條、第73條、第74條、第75條、第83條、第106條第2款及第3款、第117條和第134條第1款及第2款。這些法條構成了物權保護法律體系，特別是《民法通則》第134條中對我國民事責任承擔方式的規定[3]，其中可適用于侵權責任的方式有8種，包括停止侵害，排除妨礙，消除危險，返還財產，恢復原狀，賠償損失，消除影響、恢復名譽，賠禮道歉。《民法通則》不單獨確立損害賠償的構成要件，而設定了統一的民事責任構成要件，開創了一種獨特的侵權責任制度，擴展了侵權責任的承擔方式，同時又創建了特有的物權保護方式，以侵權請求權取代了傳統民法中的物權請求權。在此觀點的運作基礎上，我國《侵權責任法》第15條規定：“承擔侵權責任的方式主要有：（一）停止侵害；（二）排除妨害；（三）消除危險；（四）返還財產；（五）恢復原狀；（六）賠償損失；（七）賠禮道歉；（八）消除影響、恢復名譽。各種責任形式適用于不同類型的侵權行為，它們既可以單獨適用，亦可以合并適用?！敝链宋覈肚謾嘭熑畏ā分星謾嘭熑纬袚绞降靡悦鞔_。

二、我國多元化侵權責任承擔方式之實踐

伴隨著科技的發展和社會的進步，侵權形態趨向多元化與復雜化，在現有基礎上進一步擴大侵權責任法的保護范圍，完善侵權責任承擔方式是社會發展的需要。傳統的侵權責任承擔方式多是體現為損害賠償，即從經濟上對受害者的物質損失進行修復[4]。這一方式很大程度上彌補了受害者的經濟損失，但是隨著大眾物質生活水平的提高及對精神維權的重視，許多在社會、人際關系中涉及的侵害姓名權、肖像權、名譽權、榮譽權等問題，當事人希望通過更多樣的方式獲得情感或精神上的補償。在實踐中，此類案例是屢見不鮮，此時對受害者而言，侵權責任的承擔并不一定與損害賠償金額劃上等號。總結這些案例的特征，我們會看到其實受害人要求侵權人以賠禮道歉、消除影響、恢復名譽的形式承擔責任是有其價值依據的。首先，法律并不獨立于道德而存在，相反，它是通過強制力的施行來對道德體系加以維護。賠禮道歉、消除影響等行為源自與行為人良心上的負罪感，通過這樣的方式來彌補受害者的受到的創傷，不僅是對受害者的精神慰藉，對侵權人而言也具有教化心靈的作用；其次，不是所有的痛苦都可以通過經濟方式來計量和賠償，現實生活中不乏“為討個說法”而訴諸法院之例，如果受害人認為精神彌補的行為能使其更充分的感受到侵權人的歉意，甚至從主觀上更傾向這樣的補償方式，那么從尊重受害者的角度來考慮，這樣的責任承擔方式應該是被提倡的；第三，對于侵權人而言，賠禮道歉、消除影響、恢復名譽的過程也是其不斷審視其內心的過程，通過這樣的審視，易于當事人更清楚地認清自己，“理性、道義、良心、內心中的那個居民、內心的那個人，才是判斷我們行為的偉大法官和仲裁者[5]?！?/p>

除此之外，單純從經濟理論分析，侵權行為本身具有較高的風險性，除了事后的損害性救濟，立法還應提供相應的防御性選擇，以排除妨礙、消除危險、返還財產為例，都是對侵權行為加以預防。由此也引發了不同的侵權責任承擔方式在適用的歸責原則、訴訟時效等方面的討論，這些討論主要是圍繞物權請求權與侵權請求權展開的。物權請求權是指當物權人之物遭受侵害或面臨侵害之虞時，擁有的請求恢復物權圓滿狀態的權利，主要包括原物返還請求權、排除妨害請求權與妨害防止請求權。它與侵權請求權的區別在于：既不需要損害事實的存在，也不以加害人的主觀過錯為前提，只要加害人的行為造成了物權人物權受損，權利人便可以此要求排除妨礙、消除危險、返還財產。而侵權認定則以損害事實、侵權行為、二者間的因果關系及侵權人的主觀過錯為一般構成要件。這就形成了幾點矛盾：第一，在歸責方面，當排除妨礙、消除危險、返還財產作為物權請求權存在時不需以過錯為前提，而將它們作為侵權責任的承擔方式則需要行為人的主觀過錯，這樣的限定不利于被害人權益的主張；第二，從訴訟時效來看，侵權行為作用過程中在當事人之間產生的是債權，因此受害人對侵權人的債權請求權應當適用有關訴訟時效的規定，但是當三者作為物權請求權時，實踐中傾向于維護物權人的權利，權利人不隨時限延長而喪失對物的所有。這樣的設定，對于受害人而言可能會因訴訟時效經過而喪失侵權請求權，這顯然是不利于受害人的。第三，物權請求權的效力優先于債權請求權，排除妨礙、消除危險、返還財產在作為物權請求權時因享有優先權而受到有力保護，但是作為侵權責任承擔方式時，反而使得物權人喪失優先權利，與其他債權人一起受償。正是由于這種種矛盾的出現，我們有必要對侵權責任承擔方式加深認識，針對現階段的基本國情，對具體問題重新設置，加以完善，結合大眾所需提供更多元、便捷的選擇。

三、我國侵權責任承擔方式之完善

我國《侵權責任法》立法活動的開展，是立足于當前國情和現實需要而設計進行的。其中對侵權責任承擔方式的設定充分體現著中國特色，未來對于侵權責任的承擔方式，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優化：

第一，完善侵權責任構成要件之條款，在一般條款之外，對一些問題作出特殊規定，例如在《侵權責任法》第21條中對停止侵害、排除妨礙、消除危險這三點的具體適用作出了明確規定。前文已經提及，將物權請求權吸收到侵權責任中，會在一定程度上產生一些矛盾，為了更好的維護受害人的權益，有必要對現有侵權責任法中過錯責任的一般條款進行完善，具體而言，即在侵權責任承擔方式中，要求恢復原狀、損害賠償有過錯，而排除妨礙、消除危險、返回財產則不然。在訴訟時效制度方面，針對不同的侵權責任承擔方式，適用不同的時效規定，例如當侵權責任承擔方式為損害賠償時，因將其視為一般的債權請求權適用訴訟時效；而賠禮道歉、恢復名譽等人身方面的請求權，并未涉及財產問題，與第三人的信賴利益無關，因此可不適用時效制度；有關停止侵害、消除危險、排除妨礙，因這三種請求權的適用于正在進行的妨礙、危險狀況，因此也應排除時效制度的適用。

第二，設定救濟性責任承擔方式。不同于以往的懲罰、教育為主，救濟應未來是侵權責任法的首要功能。所謂救濟，是一種補償性功能，當受害人的權益受到侵害后，通過侵權責任承擔的方式使受害人所遭受損害的狀態盡可能恢復原狀。在現代社會中，救濟功能得以強化，根本原因在于以下幾個方面：1、這是全面保障私權的需要。從民法的角度來看，保障私權就是為受害人提供充分的救濟。而私權中，生命健康權處于塔頂地位，當其與財產權發生沖突時，生命健康權具有絕對的優先權。而這一要點在《侵權責任法》中得到了充分展示，許多條款中明確規定在“人身損害”情況下應適用何種規則；2、這是受害人利益得到全面保護的需要，現代的侵權法是以受害人為中心構建起來的，也應圍繞著這一中心來判斷侵權人行為是否具有過錯、是否滿足責任構成的全部要件并確定相應承擔的責任；3、這是法律分工的選擇，侵權行為與犯罪在很長時間以來是不分彼此，交織起來處理的。但是隨著法治進程的加快，需要從功能上對刑法與侵權法進行明確界定，前文已經提及，侵權法是對受害人的一種補償性法，而對犯罪分子的制裁應由刑法來承擔，因此，法律分工決定了侵權法的主要救濟功能。

第三，對具體問題細化規定。《侵權責任法》從基本法的角度對侵權責任普遍適用的共同規則、典型的侵權種類的基本規則和其他單行法不可能涉及的一些特殊規則作出規定。就侵權責任形式而言，一般情況下依據《侵權責任法》第15條之規定，該一般規則適用范圍較廣。但是針對某些具體情況，法條對特殊的責任方式作出了單獨規定。例如對于精神損害賠償，精神損害賠償嚴格限制在侵害人身權益。侵害人身權益是指侵害生命權、健康權、名譽權、隱私權等，但不包含侵害財產權，如果侵害了財產權益，就要根據財產的損失給予賠償。由此，通過一般規則與特殊規定相結合，有利于侵權責任形式制度的構建，從整體上實現了對責任承擔的概括性總結，又在細節方面對具體適用提出了針對性的策略，有利于整個侵權責任體系的完善。

第四，尊重當事人的選擇?，F有《侵權責任法》第15條第2款規定“以上承擔侵權責任的方式，可以單獨適用，也可以合并適用?！边@項規定賦予當時人自由選擇的權利，未來的立法、司法實踐中，我們應繼續貫徹這一原則。由于在具體操作過程中，不同類型的責任承擔方式具有不同的特點，在規則原則、構成要件、訴訟時效等方面規定也各不相同，因此當事人可以結合自身的實際情況，自主判斷選擇最有利于主張個人權益的責任承擔方式。這與本法的立法根本——保障受害人權益得以救助相契合。

侵權責任的承擔方式是因侵權行為產生損害的法律后果，其具體制定、實施體現了國家對受害者權益的救濟。綜合考量我國《侵權責任法》的制定過程及實踐經驗，現有的侵權責任承擔方式較好的平衡了侵權方與受害方的需求，并具有其獨有的特點，適應我國目前的發展需求，其合理之處值得肯定。未來侵權責任法在維持救濟功能、預防功能的基礎上，會繼續完善將其內涵不斷深化，不斷促進著侵權責任方式的發展。

注釋：

[1]周友軍：我國侵權責任承擔方式的反思[J]，法學雜志.2009（3）.

[2]崔建遠：論物權救濟模式的選擇及其依據[J]，清華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3）.

[3]魏振壕：<民法通則>規定的民事責任[J」.現代法學，2006（3）.

[4]李承亮：損害賠償與民事責任，法學研究[J]，2009（3）.

[5]亞當·斯密：道德情操論[M]，上海，三聯書店，2008.

參考文獻：

[1] 周友軍：我國侵權責任承擔方式的反思[J]，法學雜志.2009（3）.

[2] 崔建遠：論物權救濟模式的選擇及其依據[J]，清華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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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李承亮：損害賠償與民事責任，法學研究[J]，2009（3）.

[5] 亞當·斯密：道德情操論[M]，上海，三聯書店，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