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文學視野下的河南二夾弦唱詞研究

【摘要】：河南二夾弦是中國瀕危劇種之一，曾于2008年被列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戲曲戲劇唱詞是音樂文學的一種形式，本文筆者將從音樂文學的視角出發，對二夾弦戲曲唱詞進行研究。經對資料進行整理得出，二夾弦唱詞在語言藝術、情感表達、內容色彩上有著音樂文學的本質規律，對其進行分析和研究，將有助于構建音樂文學知識體系的多樣性和完整性。

【關鍵詞】：音樂文學；二夾弦；唱詞

二夾弦，又稱兩夾弦，是流行于我國河南、山東、安徽等地的一種稀有地方戲曲劇種，因演奏時其伴奏樂器四胡的四根琴弦分別夾著兩股馬尾，因此得名“二夾弦”或“兩夾弦”。據歷史考證二夾弦起源于清代末年（19世紀80年代），發展歷程可以分為：雛形期（清嘉慶年間前后）、成熟期（清咸豐時期）、全盛期（清末）、挫折期（民國及抗戰時期）、復興期（新中國成立）和衰落期（文化大革命期間）6個時期， 追溯其戲曲音樂的起源目前兩種說法：一、是在“紡棉小調”的基礎上，經發展與演變而成形的；二、從說唱音樂“花鼓丁香”中不斷汲取、容納其他藝術形式發展而來的。在《河南省稀有劇種搶救工程叢書·二夾弦》中：“一般認為它是在豫東，魯西南流行的“花鼓丁香”的基礎上和流行在民間的俗曲小調相結合而發展成的，也有少部分以為它是在河南山東交接的黃河兩岸的勞動號子、船歌、夯歌、民間小調的基礎上，吸收鼓兒詞，花鼓秧歌及其他劇種藝術營養逐漸發展形成的。”不可否認的是二夾弦在其一百多年成長歷史過程中，經其不斷的成熟與興盛，將農村與現代、通俗與高雅、單一與多樣相互交融與綜合，最終演變為鄉土氣息濃郁、地方色彩豐富、地域風俗厚重的民間戲曲劇種。由于其表演風格真實而貼切地反映了農村活動，深受廣大群眾的歡迎和喜愛，有著“半碗蜜”、“站著不動，穩唱百單八句”、“越唱越緊，越唱越過癮”和“一句戲百人迷”的美譽。在朱謙之的《中國音樂文學史》中曾寫道：“中國的音樂文學，可分三期來說：……第三，今樂時期。元代的北曲，明代的昆曲，清代的花部諸腔，屬于這類”由此我們可以了解到，清代戲曲藝術便屬于音樂文學的范疇，所以，二夾弦唱詞是音樂文學的一種存在形式。唱詞作為作品的一條構成線，它是各類音樂藝術的基礎，對唱詞藝術進行探究，發現其基本規律與特征，可以深入挖掘唱詞中所蘊含的寓意內涵及人文風尚。經對二夾弦多部優秀劇目查閱與整理，得出其唱詞具有以下特點：

一、生活化的藝術語言

戲曲藝術除其悠揚婉轉、優美動人的旋律唱腔之外，富有韻味的唱詞內容也是深受聽眾喜愛的原因之一。 起初，二夾弦是農民閑暇時進行自我娛樂的一種方式，其唱詞內容大多是以反映農民生活為主的，因此它才能夠更直接、真實的反映生活，表現生活，捕捉觀眾的審美情趣和心理感知。其唱詞多采用生活化的藝術語言，較為質樸平實、通俗易懂、老嫗能理。如《金鐲玉環記》選段中： “王家莊有個王員外，他有一子名叫王祥，王祥他的娘身得重病， 一心想用鮮魚湯， 十冬臘月天冰雪在地，哪有鮮魚在市上。 小王祥生的就是孝子，

急忙跑到江沿上……。”從唱詞選段可以看出，運用淺顯易駭、精煉直白的藝術語言交待了人物、背景、時間以及事件的發展經過和軌跡。為觀眾展現了切實動人的故事場景，讓聽眾在最短的時間內進入戲曲“語境”之中并融入情景氛圍內，同時也利于聽眾學唱，某種程度上講也是提高作品傳唱度的一種方式。那么生活化的藝術語言是否會影響作品的高雅呢？在《音樂文學概論》一書中提到：“歌詞究竟是抒情的藝術，只要作者所抒之情為群眾所熟悉，離開特定的意境，離開形象的比喻，也還是可以被理解的?！?，所以，并非這種藝術形式難登高雅之堂，好比“陽春白雪”和“下里巴人”之間難分高低、平分秋色，在情感表達上也更能貼近大眾審美心理。創作上，和辭藻豐富、意境雋永的詩句相比，直白的唱詞想要完整地體現感情和寓意其實要難的多得多。由此看來，唱詞的高超之處在于“平中見奇”而非“綺麗奢靡”，生活化的藝術語言更有利于作品達到藝術與生活、理想與現實、美感與丑陋之間的平衡與和諧。

二、詩意化的音韻格律

音韻、格律是二夾弦唱詞的特點之一，在《現代漢語詞典》中是這樣解釋的：“格律：我國的詩、詞、曲、賦等關于平仄、音韻、字數及句數方面的格式和規則。”④，雖然藝術的體裁和形式沒有固定的模式，但它一定是被賦予美感和內涵的。熟練地掌握、運用格律和音韻不僅可以增加唱詞格式的美感，避免文本過于散文化、平庸化，同時，也可以增添它的音樂美、詩意美和意蘊美。（一）平仄，在漢語發展體系中，句子的字調安排恰當有序，可以使語句富有節奏感，平仄的相互交替可以產生一種富有音韻交錯的節律美。二夾弦是河南劇種，河南方言和普通話的聲調略有不同，它的四聲讀法也有自己的規律即：一聲念做三聲、二聲念做四聲、三聲念做一聲、四聲念做四聲。例如經典劇目《莫愁女》選段中：“自古金陵第一景，（仄平仄仄仄仄平 ） 民間佳話久傳流。（仄仄仄仄平仄仄）傷心最是當年事，（仄平仄仄仄平仄）莫愁湖里葬莫愁。（仄平仄平仄仄平）?！背~中平仄安排錯落有序，給聽眾一種抑揚頓挫之感，正因如此，在朗誦或演唱時會更富有音律之美。（二）音韻 ，音樂文學作品的重中之重便是韻律即——韻腳。除了大家所了解的十三轍（發花、梭波、也斜……等）外，也會出現韻轍通押的情況如：灰堆與懷來、由求與遙迢等。當然用韻的形式和選擇也是多樣的，主要有句句用韻和隔句用韻兩種方式，句句用韻的特點是通順、流暢，使作品朗朗上口。如《拉郎配》選段： “入夜猶聞人聲吼， 更鼓更增人心憂， 隨父賣藝江湖走， 舞槍弄棒生活愁。”，唱詞以 ou作為韻腳句句用韻，在情感上體現了主人公抑郁、苦悶之情，演唱時具有朗朗上口之感，形式上也更具詩意化。與之相比《恩仇記》選段的用韻方式大有不同，唱詞中寫道：“他二人雙坐雙行留雙影， 我這里單身獨步暗呻吟，看只看巧珍幼年早喪母， 年邁父怎知女兒一片心?！彼庙嵞_為 in，采用上下句相互對仗方式，使唱詞的格式更具靈動、隨和，富有意蘊美，營造出一種凄美、愁苦的氛圍。由此可知，隔句用韻的特點便是形式相對自由，情感抒發上更加深沉。（三）節奏，是唱詞形式美構成的重要元素之一，不同節奏所呈現出的美感是不一樣的，主要有整齊美和參差美兩種。整齊美，一般是指唱詞中較為整齊的“方塊詩”，每行的字數需達到一致。如《莫愁女》選段：“春光易過夏日長，桃李方開荷花香，伴讀三月體貼深，共吟詩詞習文章……。”其中每行的字數、頓數及每頓音節數都是一樣的，這種整齊的結構在視、聽、唱上給人造成一種節奏、拍感統一的整齊美，大大增加了唱詞的音樂感、律動感。相對于整齊美，參差美在字數、頓數等格式上不再受形式的限制，組合方式也更加自由、靈活無需保持一致。如《鯉魚鬧東京》：“我道婚姻已無傷，卻誰知竟會月下又相親。喜滋滋重把禮來行，小姐，未知你何時再降臨……?！遍L短不一的句型結構，使作品的敘事性更加清晰、完整，為戲曲內容的情感表達增添了厚度和深度。同時，運用參差美的形式結構進行創作，為作者開拓了更廣闊思路空間和余地。綜合以上唱詞的基本特征，再配上二夾弦戲曲悠揚婉轉、悱惻纏綿的旋律，使得戲曲更加迷人化、詩意化，令聽眾流連忘返、回味其中。

三、色彩化的真情實感

《文心雕龍·情采》中：“文采所以飾言，而辯麗本于性情。故情者文之經，辭者理之緯；經正而后緯，理定而后辭暢：此立文之本源也?！雹荨⑼鯂S的《人間詞話》也提到“大家之作，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雹蕖３~是音樂類藝術作品的基礎，從音樂文學的角度出發，敘事性和抒情性是唱詞（音樂文學）的基本特性。戲曲藝術本身就是以敘事為主，進而表現人類共同情感的一種綜合性藝術形式，它的內容本身便具有敘事性質。藝術作品的實質是以表現真實情感為原則的，那么衡量一個藝術作品的優、劣便在與抒情性呈現。在二夾弦眾多劇目中，雖然內容大多是以描寫生活場景為主，但所涉及的情感類也是很全面的。如《三拉房》選段：“可惜攤了個丑女婿兒，自那日來茶不思來飯不想，恨爹娘罵媒人兒，不該給俺說個孬女婿兒，那一天俺在房中生悶氣兒……?！眱H僅幾句便可以看出，這是一段閨門旦的唱詞，運用內心獨白式的語言，刻畫出人物內心世界的波動以及對封建禮教社會下婚姻制度的不滿。簡練、精要唱詞，不僅精準的再現人物性格，同時也為觀眾渲染出一種令人悲傷的藍色基調，以來襯托人物惆悵、無助的心情。再如《站花墻》選段：“楊雨春出廟來南走北望，急回頭望不見雨春的家鄉，望家鄉家鄉又遠望不見……。”本段描寫了主人公楊雨春遇難離家出走之后的情景，唱詞中使用“南走北望”、“急回頭望”兩組動詞，以來凸顯、加重雨村那種無奈、不舍之情，盡管作品中對藝術語言的運用相對簡單，但色彩感、畫面感十足讓人身臨其境，為之動容。除傳統戲外，現代戲《江姐》亦是如此：“春蠶到死絲不斷，留贈他人御風寒，蜂兒釀酒百花蜜，只愿香甜滿人間……赴湯蹈火自情愿，早把生死置等閑。一生戰斗為革命……?！保呀銓Ω锩闹邑懪c自我生死進行鮮明對比，形成反差，進而將戲劇情感推向高潮引起觀眾共鳴，不僅豐滿了作品的敘事性，更增添了抒情性。縱觀所有的藝術門類，作品對情感的表現與傳達要遠遠高于技藝的展現，藝術作為感性情感的至高體現，情感性是藝術作品內在的靈魂與核心，也是藝術能夠感染大眾、服務大眾的重要因素之一。同時，這也是二夾弦戲曲能夠流傳至今且并被群眾所喜愛的主要原因。

四、真善美的價值追求

從古至今，真、善、美是人類價值觀的至高追崇，藝術作品的內容與涵意是為了感染、打動觀眾，而在于揭示社會現象和人性，讓觀眾在欣賞藝術作品時，從中得到感悟與升華，并在潛移默化中影響、提升人們對“真善美”價值觀的認同。在《中國美學史大綱》中：“孔子認為，藝術可以在人的主觀意識修養中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但是，并不是任何一種藝術都可以起到這種作用，只有符合“仁”的要求的藝術才能起到這種作用”⑦，“仁”便是“美”與“善”的統一，美是形式上的美感，而善則是內容上的，那么真便是情感上的。二夾弦劇目《莫愁女》，講述了燒火丫鬟莫愁與公子徐澄兩情相悅、情投意合，因遭到邱丞相之女邱彩云的嫉妒和禍害，最終雙雙殉情的悲傷愛情故事。從唱詞中：“哪怕他嫦娥轉世我無情，離了你我雖生猶死生何益？倒不如化作鬼魂了殘生……。”便可看出莫愁、徐澄兩人對愛情的價值認知是專一與忠貞的，古往今來，我們所追崇的“愛”是至真、至純的，“情”是至凈、至深的，這也是作者想要體現的至高境界。二夾弦唱詞之所以有一定的研究價值和意義，正是因為它的內容不僅僅只表現生活的各種場景和情感，也在于它深刻地反映了社會人文內涵和意識形態，同時也展現出“真善美”的思想與價值，讓觀眾在類似的場景、人物、故事和經歷中尋找正確的價值觀念和認同。

總結

二夾弦戲曲雖然是以描寫民間生活為主要類型的戲劇，但它不是荒誕、庸俗且帶有戲劇色彩化的藝術類型，在戲曲內容安排上，選擇了生活中平凡的事件，以來迅速引起觀眾的共通感。唱詞藝術上主要表現在：語言的簡練和通俗、情感的豐富和真實、形式的多樣和完整。但凡是優秀的藝術作品，總是要揭示生活、表現生活內涵的，二夾弦戲曲亦是如此，以生活中的微小事件和平中見奇的視角為出發點，深撅人性中最真實的情感，采用平實的藝術手法尋求現實與理想、生活與藝術之間的平衡美感，進而體現人類正確的價值取向。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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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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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中國音樂文學史》朱謙之著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06

[4]《河南特色劇種優秀唱腔選編》李學林編 20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