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融合對國家政治傳播風險的反思

【摘要】：媒介融合概念自1983年由伊契爾·索勒·普爾教授提出之后，始終活躍在理論研究的最前沿，在新媒體產生與普及之后，學者們更加希望通過媒介融合從而達到言論的自由無阻，解除原來傳統媒介獨占話語權的地位，真正達到人人皆可表達意見的地步。但是在當前媒介狀態之下，新媒體卻沒有真正發揮預期的效果，反而由于話語權的集中導致了很大的風險。本文將從當前新媒體狀態入手，嘗試研究用批判傳播政治經濟學中的公共廣播的概念，從技術決定論、話語權、同質化、數字與知識鴻溝四個方面思考媒介融合這個概念，剖析其將會帶來的風險。

關鍵詞：媒介融合；新媒體；話語權；公共廣播

媒介融合（Media Convergence，中文又譯為媒體融合） 這個概念最早是由伊契爾·索勒·普爾（Ithiel De Sola Pool）教授提出，其倡導著一種多媒體功能融合與呈現的作用，該概念自提出之后就在不停的完善之中，但是學者們對該詞的理解莫衷一是，甚至南轅北轍。2003年美國學者李奇·高登（Rich Gordon）在《融合一詞的意義與內涵》中將不同學者對于媒介融合的概念分為了六大類：媒體科技融合、媒體所有權合并、媒體戰術性聯合、媒體組織結構性融合、新聞采訪技能融合以及新聞敘事形式融合。我國學者熊澄宇教授結合實際情況將媒介融合的狀況又重新歸納為媒介終端的整合、傳媒生產與傳播渠道的整合、傳媒機構的整合這三個方面。

在我國國內對媒介融合的研究也是分為幾個方面，第一是對媒介融合概念的界定與辨析。由于媒介融合概念的推廣，我國政府相關職能部門的大力支持，有一大批以媒介融合為主題的項目、論文的出現，在這些文章中有一部分有很明顯的概念不清，或者是對媒介融合概念的的錯誤運用，所以很多學者發表論文對媒介融合概念進行界定和辨析，例如熊澄宇教授《整合傳媒： 新媒體進行時》等等。第二部分是對于媒介融合概念的應用性研究，該類研究主要著眼于在當前媒介融合的環境中，媒體從業人員該如何提升業務水準以適應時代，媒介融合理論該如何應用和媒體部門該如何適應媒介融合的時代，例如《從“超級記者”到“超級團隊”——西方媒體“融合新聞”的實踐和理論》等。第三部分是對媒介融合概念的批判，例如翟光勇教授《迷思與批判： 媒介融合熱背后的冷思考》、白艷麗老師《技術想象下的媒介融合》 都從技術決定論的角度出發，批判了媒介融合研究與應用中很多問題。本文也將從批判的角度出發從技術決定論、話語權的集中和同質化的問題、數字鴻溝的擴大來對媒介融合這一概念以及現實狀況進行批判。

在當前時代中，隨著個人計算機與互聯網技術的發展，新媒體走入了公眾的視野當中，在當前新媒體語境之下研究媒介融合問題，自然也無法避免新媒體話題。很多西方批判學派學者形容功能學派學者對新媒體時代的媒介融合的觀感是用的“celebrate”這個詞，許多功能學派學者認為隨著新媒體技術的發展，以及傳統媒體與的不斷融合，我們可以通過新媒體自由的發表言論以及監督政府，從而保證公民權得以保障。如果的確是這樣的話媒介融合的確是值得慶祝的，在這種環境之下，新媒體也足以發揮哈貝馬斯所說的公共領域（public sphere）中的公共廣播（public broadcast）的作用，但是媒介融合真的可以達到這樣的效果嗎？下文將從四個方面進行分析。

一、媒介融合概念本身的技術決定論傾向

技術決定論這個概念在傳播學中由來以久，施拉姆就曾經點評麥克盧漢為技術決定論。技術決定論簡單來說就是認為通過技術的進步可以解決社會問題，主要包含兩點：技術發展是自主的和技術決定了社會的發展，這在很多學者看來是忽略人的主觀能動性的說法。首先技術發展并非自主的，技術發展是在人類的需求之下才得以推動，其次正是社會的進步推動社會需求才能推動技術發展。從宏觀的動態的歷史角度來看，技術決定論一直在影響著學界，無論是報紙的出現還是電視機的盛行，都有學者將其視為賦予大眾話語權，使大眾參與政治的標志。甚至至今都有學者認為私人辦報是實現民主的必要途徑，對此著名華人傳播政治經濟學者趙月枝批判到：“同時，在分析中，我對一些不但沒有建設性而且可能隱藏著話語霸權動機的簡單化等同邏輯保持警覺……把“新聞自由”等同于“私人辦報”，把批判知識分子等同于國家主義者……”時至今日，隨著網絡與信息技術的發展，傳統媒體與新媒體的融合，技術決定論似乎有愈演愈烈的態勢，很多學者認為網絡會建立了一個自由民主的環境，使得人人的話語權都得到尊重。但是現實情況不然，這種基于技術決定論的網絡烏托邦主義其實是不符合實際的。

隨著媒介融合在當前時代的發展對于媒介融合這個概念本身的技術決定論或者“技術膜拜”的現象也有學者提出了批判。通過文獻回顧，可以發現對媒介融合中技術決定論的批判大多數還是集中于認為可以忽略社會需要和人的主觀能動性的以技術發展技術，例如翟光勇和白艷麗就指出我們在提及媒介融合一詞的時候有大量的“技術想象”下的媒介融合，并指出媒介融合只是“寄望效益最大化下整合現有技術功用的想象，是技術欲望的表達 ”而并非是技術的發展，我們對“媒介融合中的技術膜拜，實踐中往往表現出忽視甚至是漠視特定社會情境的規定性和人的主體能動性，而對媒介技術及新媒體的未來表現得盲目樂觀”。

但是如果換一個角度來思考媒介融合的問題會發現另一個在技術決定論維度上需要進行批判的內容，即我們相信著新媒體技術的發展和媒介融合的進一步進行會改變我們當前話語權。許多學者與媒介從業者相信隨著由于現在傳統媒體逐漸融合入新媒體當中，傳統媒體的話語權會逐步被解構而新媒體的話語權會逐步增強，新媒體由于其用戶構成輿論主體的技術特征會使話語權轉移到用戶手中，但是這樣技術決定論卻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媒介研究中的主體——新媒體背后的公司和控股方（生產資料的擁有者）。新媒體背后的公司和控股方其追逐利益的特性，會造成其為了追逐利益通過議程設置等一系列手段控制用戶能看到什么、不能看到什么、先看到什么、后看到什么，這將直接導致的結果就是整個話語權會并未向用戶轉移，而是以一種前所未有的狀態，更加的集中。

二、從資本的集中到權力的集中的風險

話語權及其背后反映的權力結構的研究一直是批判研究特別關注的一點，話語權簡而言之就是讓別人聽到你說話的權力。在當代社會思潮之中，話語權也指影響社會發展方向的能力。葛蘭西在提出“文化霸權”理論的時候也無比深刻的指出話語權的爭奪其實也就是其背后文化霸權的爭奪，誰掌握了話語權也就會掌握了意識形態輸出的權力。

無論是哪一位學者進行分類的媒介融合，都在提到十分相似的一點：媒介所有權的融合，無論是表述為經濟融合還是媒介機構的融合，其表現出來的形式都是媒介開始有幾家寡頭壟斷了，眾所周知當少數商業組織占有大部分的資本及其背后的權力的時候必然導致權力的濫用，這并不是危言聳聽。現當代中國的新媒體市場在很大程度被幾家公司占有，詳情見圖一。

馬克思曾無比深刻的指出：“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網絡資本的無比的集中于幾家公司，這樣話語的權力也集中于幾家公司之內。查瑞普和哈姆曾尖銳地指出： “壟斷既已形成而且操縱著幾十億資本，它就絕對不可避免地要滲透到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去。” 在《傳播政治經濟學的學術脈絡與人文關懷》中曹晉、趙月枝老師也闡述到借由“開放市場”會達到“通過資本的力量來達到支配主流話語的政治與意識形態目的”那這些媒介公司掌握了這么大的話語權會發生什么后果？很多學者所預期的每個人都能發生并被看見的后果是不可能發生的，將會發生的后果是兩個：1、從資本到權力的情況下，再從權力到資本。2、話語權的集合將直接危害國家安全。

在這些媒介公司通過媒介所有權的融合獲得資本取得話語權之后，極有可能的是這些媒介公司會通過話語權為自己取得更多的資本。在媒介融合后的新媒體中有顯性和隱性兩種又控制權力到獲得資本的方式。顯性的很明顯，通過自己的話語權力和議程設置的手段控制輿論，從而建構媒介現實，以提供公關服務、引導潮流來獲得廣告收入、打擊對手等方式明顯的去獲得資本。隱性的方式一般是通過潛移默化的涵化，改變受眾的意識形態，使受眾認同理念來獲得長久的收益。到在傳播政治經濟學中對公共廣播（public broadcast）是有一個很明確的定義：公共廣播節目是公共利益，每個人都應有合適的內容得以收看，并且提供多樣性的經驗、陳述和刺激，而不是促進消費主義。大量研究表明，我國網絡上提倡的享樂主義橫行，特別是對當代大學生有著十分大的影響。更有研究表明網絡上內容及其背后的意識形態很充分的引導消費主義的風氣，這樣的消費主義的背后又蘊含著很深新自由主義的意識形態。新自由主義作為資本主義發展到當前狀況下的產物，已有十分多的學者對其進行了深刻的批判。其表面是無比迷人的，但其背后將人從社會中獨立出來，提倡人的自由高于一切的意識形態，其本身就是十分危險的。人只知己而不知國，其根本對于國家就有著動蕩和風險。

由于話語權力的集中，公共安全的問題會逐漸暴露，當話語權集中在少數資本家，而非黨和國家的手上的時候，其風險是極大的。由于資本家的逐利性，其與政府權力之間存在著深刻而不可調和的矛盾，所以話語權集中于資本家手中本身就是有著極大的政治危險性。其次由于資本家的趨利性，若資本家其由于經濟利益的緣故，通過其話語權發布對國家社會不利的信息，其危害十分之大。

三、資本的逐利與內容的同質化導致的內容統一風險

媒體的同質化問題一直以來都是學者們十分關注的研究要點之一，媒介同質化指的是“指傳媒在組織結構、市場定位、傳播內容和風格等方面的趨同性 ”其根本原因是來自話語權的管制和對資本的追逐。話語權的管制，使得媒介內容不得不按管制的方式來報道，這一點已經在上一段中進行了論述，而管制之后剩下的內容面的狹窄性使得媒介內容選擇面的同質化。媒介所有者對資本的追逐使得媒介本身“能動”地去追逐了回報高的內容、風格、模式，這使得媒介自發地開始了同質化。

媒介逐漸融合之后，同質化的問題愈演愈烈，媒介逐漸在融合中失去了自己本身媒介的特性，特別是在當前媒介追逐市場的環境下，如何有小成本大收益就成了十分重要的問題。由于產品創新的投資風險大，于是在當前市場中如果有一種內容模式被發現投資回報率很大的時候，媒介集團會一擁而上，這樣最明顯的后果就是生產的同質化，生產都已經同質化了，受眾在市場上更無從選擇不一樣的媒介商品了，媒介文化的多樣性更是無稽之談。

通過觀察影視市場這以觀點很容易得到證實，隨著電影產業、電視產業和新媒體視頻產業的逐漸融合，三者之間的界限越來越模糊，一種商業模式無論在這三者之間哪一個中獲得了成功，緊接著的其他兩者大規模的復制就會跟上。就拿盜墓題材為例，盜墓題材首先在網絡小說中火爆起來，緊接著網絡上出現了大批良莠不齊的盜墓小說，盜墓小說的紅火使電影集團看到了商機于是一批的盜墓電影走上了院線，隨著電影市場的火爆，網絡劇又逐漸跟進，這就很明顯的造成了創新性的喪失和同質化的泛濫。

四、知識鴻溝與社會階層分裂的風險

隨著網絡的普及與商業化，數字鴻溝這一概念越來越被學者們所重視，數字鴻溝所造成知識鴻溝的擴大也更加被提及。數字鴻溝指的是“信息富有者和信息貧困者之間的鴻溝”，隨著互聯網技術的發展在地區間的不均衡，人們可以通過技術獲取的信息也是不平衡的，信息獲取的不平衡也造就了知識的不平衡，這種不平衡就如同一條越來越寬的深溝一般加劇了社會中的不平等。

隨著媒介融合的發展，媒介組織和機構都是在逐漸融合，隨著組織機構的融合大眾獲取信息的通道越來越向新媒體聚集，大眾更加習慣去用智能手機獲取信息，而媒介機構也更愿意通過新媒體渠道來投放信息以及廣告。這樣會造成一個十分嚴重的后果，隨著媒介融合程度的越高，使用新媒體與否將與信息獲取的程度呈正相關，胡鞍鋼教授也在《中國如何應對日益擴大的“數字鴻溝”》中用數據證實了這一點。那隨著媒介融合的進一步發展，且我們不去認識到這個問題的話，將會造成一個十分嚴重的后果：社會將會嚴重兩極分化。另外，通過觀察新媒體新聞客戶端我們不難發現，新媒體新聞客戶端的廣告是針對用戶的搜索情況進行大數據分析之后投送的，而用戶的搜索情況往往又會基于用戶本身資本情況而定的，而廣告作為社會的一種信息資源其公共屬性也在不知不覺中被破環，助長了社會分化的趨勢。

長此以往將出現怎樣的后果：1、因各種原因限制無法使用新媒體的群體（信息技術不發達地區的民眾、經濟限制無法購買新媒體設備的民眾、無法學習新媒體使用的老人等）將會被排除在信息社會之外，無法快捷、全面的接受到信息。2、由于廣告商追逐資本、媒介本身基于用戶收入情況推送廣告的原因，信息鴻溝變成了由資本決定的信息鴻溝，這將使社會按照資本擁有的情況劃分階層且固化階層，這將直接影響社會的平等。

五、結論

這四種媒介融合所產生的問題不是將要發生就是正在發生，本文的研究結論可以梳理為一句話：媒介融合不會通過技術帶來話語權的平等，因為媒介融合本身就是在通過資本來集中話語權，而資本的擁有者又是在追逐著資本的，這必將會導致著內容的同質化和信息及知識鴻溝的加劇。

六、不足與展望

本文是通過對社會現象的觀察、前人文獻的回顧和批判的思考來完成的，并不是一個完整的研究，所以可能在很多地方還有疏漏之處，而且本文在研究中也沒有使用大量的數據去證明觀點，這些問題希望可以通過之后大量的完整的研究來證明，筆者也會通過大量的田野觀察來逐漸完善對媒介融合概念的批判與研究。本文的研究方向也大多是基于傳統媒體向新媒體的媒介融合出發的，缺乏新媒體對傳統媒體融合中的調查，也希望可以在此維度之上完善本論文的研究。在實務的向度之上本論文也僅僅是提出了問題，并未提出行之有效的解決問題的方法，也希望在傳播實務上有所建樹的學界先進可以關注此問題并提出控制或解決此問題的方法。

本文批判的來看待這個問題不是在與社會的潮流唱反調，而是與所有的批判研究一樣，希望通過批判當下的問題來建立一個更好的社會。本文也是希望通過批判媒介融合中包含的問題來使媒介可以真正如哈貝馬斯所說的那樣具有多樣性、滿足每一個人的訴求且不是提倡消費主義的。正如艾青在《我愛這土地》里寫的那樣“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著淚水，因為我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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