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概·經義概》中經義寫作理論探究

【摘要】：《藝概·經義概》是劉熙載所著的主要論述八股文的寫作藝術，其中所闡釋的創作理論皆為劉熙載經驗之談，旨在探究經義的本質、特征以及應試技巧與方法。全卷共95條，按內容可劃分為三部分。前兩部分著眼于微觀，一一羅列觀點，而八股文從結構上一般分為題前、正題兩大部分，正好可與這兩部分內容契合。第三部分則是從宏觀上把握，進行總括式排論。三個部分彼此間既相互獨立又相互補充，共同構成一套完整的經義寫作理論體系。

關鍵詞：經義概；尊題破題；筆法格局；練字煉句

一、尊題破題論

《經義概》第3至第34條，論述尊題與破題的作法。作者用大量的篇幅，多角度深入地探討審題的重要性、原則、方法等，并在前人的認識基礎上，圍繞“題”創造性的提出了：尊題、破題、認題、肖題、題眼、題面、題義、題意、平題、題間、題縫等一系列名目。在這一系列“審題論”中，劉熙載著重強調了尊題與破題兩個概念。

在唐代作詩時便已有“尊題格”的概念，劉熙載在前人的認識基礎上，更加強調“文莫貴于尊題。”客觀上看，劉熙載認為“文無一定局勢，因題為局勢；無一定柱法，因題為柱法；無一定句調，因題為句調”，文章作品中的局勢、柱法、句調等都是“因題而為”。而主觀層面，劉熙載開篇第一條便強調“為經義者，誠思圣賢之義，宜自我而明，不可自我而晦，則為之自不容茍矣。”要求創作者端正自己的寫作態度。

“破題”要求破開題意，說明題意，做到與朱熹的《四書集注》注釋相一致。作為八股文結構中的第一個部分，更是一篇之綱領，在整篇文章中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劉熙載也用“破題是箇小全篇”反復強調其重要性。破題一般限用兩句，文字對偶、散行皆可。破題的方法也有很多，可分為明破、暗破、順破、逆破、分破、合破等。破題對文章成敗至關重要，一篇文章的成敗在破題處便可初見端倪，如李漁所云：“開卷之初，當以奇句奪目，使之一見而驚，不敢棄去。”

二、格局筆法論

《經義概》第35至75條，論述文章布局與運筆之法。自劉勰倡導作文“規略文統，宜宏大體”，到王若虛的“定體則無，大體須有”，再到曾國藩的“作文宜摹仿古人間架”，無不表明我國古代文學理論中重“大體”，崇“格局”的文章布局審美趨向。而《經義概》在前人基礎上提出文章局法做到“空中起步、實腳落地、絕處逢生”。即文章起筆時應高屋建瓴，首建大體格局；確立論點后，則需腳踏實地，將抽象的理論、語言落在實處；而當無話可說之時，則另辟蹊徑，以神來之筆使文章局面愈闊。針對經義寫作中筆法，劉熙載指出“筆法之大者三，曰起、曰行、曰止”。“起”即文章開端起筆，《經義概》總結了起筆的特征、方法、原則，強調起筆忌平；“行”即文章行文，文章主體部分，在切題的起筆之后，行文需做到承上啟下，脈理通暢；“止”就是文章的結尾，總的收束。劉熙載指出結尾做法應為“收句非繞回即宕開，其妙在言雖止而意無盡。”收句的手法無論是“繞回”還是“宕開”，都需做到言有盡意無窮，給人留以想象的空白，方才能產生余音裊裊的藝術效果，此則謂之妙。同時，劉熙載也強調“每法中未嘗不兼具三法，如起，便有起之起，起之行，起之止。” 這表明不可將起、行、止三者割裂審視，而需將其視作一個聯系緊密的有機整體，既注意整體與部分的關系，也注重部分與部分間的內在關系，理性的框架中閃耀著辯證思維的點點星光。正如金克木先生在《八股文心》中所說：“八股文作為一種文體，不論怎么僵死，還是扼制不住有突出才、學、情性的人。人格仍舊與風格聯系，文體還不盡掩文心。”

三、練字煉句論

《經義概》第75至95條，闡述經義的特征與寫作要求，羅列前人的觀點作為參照，在評析前人觀點的基礎上取其益者，創造性地表達自己的看法與觀點，此乃《經義概》的精華所在。

鮮少有人探討程式古板的八股文語言的藝術性，而劉熙載靈心獨抒，他不僅言及八股文的練字煉句，而且明確指出“對篇章而煉字句”，在前人煉字煉句論的基礎上，加以“篇章”的基礎。這是劉熙載對舊說的極大提高，也是較之前人觀點更為具體、尖銳的表述。劉熙載認為練字、煉句不是寫作的真正目的，否則將會落入爭奇斗險、務高求新的怪圈中。因此，他指出：在字句刻畫時，一要力避“艱深之詞”。他在言辭上首先提出一個“當”字：“文中用字，在當不在奇”，語言要恰當、得體的表現思想內容，必須與思想內容相結合，如果寫作時“務高澤多渉乎僻，欲新則類入怪。下字惡乎俗，而造作太過則語澀”，“后世學子書者，不求諸本領，專尚難字棘句，此乃大誤”。文學史上“推敲”煉字佳話，由杜子美的“為人性癖耽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到賈閬仙的“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再到盧子善的“吟安一個字，捻斷數莖須。”無不強調我國古代傳統文學創作中對推敲煉字的追求。但是究竟應該煉到何種境界，才能實現“極練如不煉”，到達天然去雕飾的境界呢？答案便是劉熙載所指出的“鍛煉而歸于自然”的自然論。

《經義概》成書于劉熙載晚年，此時他對藝術辯證法的運用已經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文中許多觀點的論述都運用到了辯證思想。以行文問題為例，就涉及了動與靜的關系，繁與簡的關系；反與正的關系，順與逆的關系，詳與略的關系，實與虛的關系，開與合的關系，紆與陡的關系，博與專的關系等，劉熙載對這些矛盾與范疇運用對立統一的思想進行了客觀的分析，處理得恰到好處，為創作者提供了極好的對策。經義雖作為科考舉業中的專用文體，但其中寫作技巧幾乎涵蓋了所有文學體裁的創作方法，研究經義的寫作技巧對于研究文學創作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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