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墨當隨時代

全國政協委員，北京市政協常委、副秘書長，農工民主黨中央常委，中央文化體育工作委員會主任，農工黨中央畫院常務副院長。1971年參加工作，1978年上大學，先后就讀東北師范大學、南京大學，獲學士、碩士學位。1985年畢業分配中國藝術研究院從事藝術研究。1989年調入文化部文化市場司工作。中央美術學院特聘教授、研究生導師，人民大學、深圳大學客座教授，北京大學視聽傳播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中國工藝藝術品交易所顧問。

自榮任四川現代新水墨畫院名譽院長以來，咬文嚼字的積習，使我一直思忖著“新水墨”的內涵。

“古代”與“現代”相依，“新”與“舊”相對，“現代新水墨”的名稱，無論如何也繞不過傳統與創新這個古老命題。清初大畫家石濤說：“筆墨當隨時代”。按當下說法是水墨要與時俱進。石濤是偉大的，大清朝同屬中國封建帝制、同處農耕經濟時代，社會形態與前朝并沒有根本變化。但是石濤慧眼，依然發現藝術應當與世推移，因時而異。當代社會推翻帝制，民主共和、人民共和，工業文明取代農耕經濟成為現代社會的主導力量。社會形態滄桑巨變，呼喚文化藝術革故鼎新，筆墨亦當隨時代。只不過作為上層建筑的文化藝術并不會隨經濟基礎變革迅疾發生根本變化，但是變是必然，変才是出路。是漸變，還是突變；是顛覆性變化，還是繼承性創新，就看藝術家的造化和選擇。頓悟？漸悟？感悟隨緣，水墨由緣。

千百年來，中國藝術家在傳統與創新的道路上進行了艱苦卓絕的探索與實踐，也在一些領域取得了俯瞰千古的成就，但是“筆墨當隨時代”的探索遠未抵達終點，甚至才是又一個起點。工業文明取代農耕文明已經過半，信息革命助力工業文明全面展開，中國正處在有史以來最深刻、最激烈、最廣泛的變革時期。文化藝術從來不是歷史洪流、革命大潮的看客，中國當代藝術家以及四川現代新水墨畫院的使命，就是感受時代風云，凝聚精神力量，以血肉之軀熔鑄對藝術的忠誠和信仰，在中國畫的主題、題材、技法乃至媒材等等方面進行無禁區探索、全方位創新。也許我們并沒有取得期待的成功，甚至遭受挫折、失敗，但是即使失敗也要倒在創新探索、勇往直前的路上。

“筆墨當隨時代”既是時代的呼喚，也是藝術發展的內生需要。以花鳥畫為例，唐五代以及北宋黃荃、黃居寀父子的工筆寫實花鳥，已經形成“黃體”，徽宗皇帝尤好花鳥，自成“院體”，他們的創作把寫實工筆花鳥推向極致。南宋以后鮮有創造，直到清初八大山人，才以闊筆、減筆的大寫意花鳥，別開花鳥畫的新面目。晚清的虛古、近現代之高劍父、潘天壽的花鳥畫，吸收工筆、減筆花鳥之長，為禽鳥增添豐富的背景、情境。齊白石把花鳥、草蟲、果蔬等民間野趣融入文人畫中，使花鳥畫再開一雅俗共賞的新境界。從花鳥畫發展軌跡看，任何題材以及筆墨技法由成熟走向極致，就要峰回路轉，別開生面。張大千人物、山水、花鳥、走獸無所不精，他客居巴西期間創作酣暢淋漓的潑墨、潑彩大寫意山水，近于西方抽象表現主義的創作。他專門刻一閑章“直造古人不到處”，自信與喜悅溢于言表！

現代或者說當下的中國畫創作也要“直造古人不到處”，既要在主題、題材上原創，也要在筆墨技法、媒材上出新。歷史上的文人墨客一般對科技不感興趣，更何況有些發明創造又有“奇技淫巧”之嫌。當今世界，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改變中國的不僅是政策，還有第一生產力。中國水墨媒材的歷史是足夠悠久的，運用高新技術成果，中國畫的筆墨技法以及媒材，就有創新、變革的無數種可能。關鍵在于解放思想，跳出窠臼，融匯古今，打通中外。藝術沒有國界，思想不設牢籠。中國畫創作吃透傳統是基礎，同時也要廣泛、深入學習借鑒西方美學理論、文藝思潮、風格流派以及創作方法、表現技法，吸收融合非洲、拉美國家的藝術創作以及不同民族、多種社會形態的原生態藝術。睜開眼睛看世界，世界遠比想象更精彩，都入你的筆墨不可能，采擷幾朵浪花，融入你的水墨，也許并不特別困難，更可能助你妙筆生花。

科技創新是很殘酷的，往往以顛覆、摧毀既有成果取而代之。藝術創新就溫柔得多、人文得多。“新”豐富了傳統，傳統滋養著創新。現代新水墨不拒絕古代，不排斥傳統。傳統不是創新的桎梏，而是創新的母體。沒有傳統基礎的創新就有可能流于“野狐禪”，邪魔外道，但是在一個包容、兼容、寬容的人文世界里，即使是“野狐禪”、邪魔外道也不必強力打壓，置之死地，仍可多元而合理存在。中國水墨天地，煙波浩渺，橫無際涯，新水墨與傳統水墨絕非截然對立，新，不能說明進步；舊，也不意味著落后。百花齊放不應百花一色，而當是姹紫嫣紅。新水墨是前衛的、實驗的、新潮的、探索的水墨創作，探索永遠在路上，既沒有統一風格，也沒有成熟模式。探索、創新是文明中國現代藝術家的時代思考，更是現代新水墨畫院的文化擔當。新水墨與傳統水墨固然有清晰的分野，但是選擇是藝術家的權利。我們尊重每一位藝術家的自由選擇，也尊重中國水墨江河的每一朵浪花。水墨由緣，水墨結緣，水墨是我們共同的語言、共生的情愫。

“筆墨當隨時代”確是中國水墨在新的時代條件下“新”的永恒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