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善書
近日,王憨山家屬公開實名舉報湖南省婁底市文化局劉某侵犯王憨山著作權,該事件引發收藏界高度關注。
以其作品“重、拙、大”的審美法度著稱于世的王憨山,是當代極具代表的中國花鳥畫家。實際上,王氏家屬與劉某的糾紛并不是第一次通過網絡在全國公開化。兩年前,劉某曾在博客上發表題為《禍起王憨山》九十多回的文章,講述他與收藏界和王憨山家的各種恩恩怨怨。所有關聯性事件的直接焦點均指向同一個問題:劉某多年經營的王憨山作品涉嫌造假,或侵犯了王憨山的合法著作權。
既然作品的真實性存在爭議,為何不請出王憨山先生親自來進行眼學鑒定、從而定紛止爭呢?問題正出在這里,早在17年前,王老先生便已經駕鶴仙去。加上王氏水墨雖有很高的藝術識別度,但其拙樸大氣、用筆剛硬的藝術特征極易被別人仿冒,就連書法也是如此。因而,王氏家屬和劉某有關作品的真假爭議,從一開始就鬧得不可開交,直到今天仍然得不到解決。
在藝術品市場上,證偽的話題可謂老生常談。對名家作品的證偽,往往牽涉巨額的經濟利益,故而收藏者從不敢等閑視之。記得2014年,當業界圍繞大藏家劉益謙在紐約蘇富比所拍《功甫帖》的真偽問題,喋喋不休地吵了近兩年的時候,筆者還專門在善言齋專欄寫了一篇文章《真品?贗品?到底誰說了算》,直指這些爭議實際已脫離問題本身,而逐步演變成藝術品鑒定的話語權之爭。在真與假的問題上,到底誰說算?王氏家屬與劉某的“互撕”,似乎揭示著這個問題至今無解。
眾所周知,在這個連藝術家自己的鑒定結論都可能被懷疑的年代,若把唐伯虎、蘇東坡、齊白石和張大干這類已逝藝術家的作品,交給任何一個不具司法權威的機構或專家來鑒定,都可能會有人站出來指出“這些鑒定結論很可能是不可靠的”。筆者也曾經想過,一幅某位名家的畫作市場價值是500萬元,若有人愿意拿出其中的1/5或者更多來跟鑒定者分紅,相信很多國內的專家都未必能夠抵擋住這樣的誘惑。這一點從近年來國內那些著名的鑒寶專家,在全國各地到處走穴賺國寶幫的大錢就可以明證。既然名聲在外、甚至在學術界還有一定地位的專家都抵擋不住誘惑,憑什么我們相信家屬就能夠例外呢?
當然,筆者這樣說不是在擠兌王憨山先生的家屬。王氏家屬的情況還有點不一樣——他們是在收藏界打假,而不是在救火。既然藝術家及其近親屬的話都有瓜田李下或負氣之嫌,那么,還誰的話更可信呢?
目前,業界能夠站出來說兩句話且相對具有權威性和專業性的人,除了有當事人委托的所謂獨立的第三方機構外,就剩下一些不隸屬于任何商業機構的學者了。
這其實又回到了剛才的問題。前者號稱是獨立機構,從注冊登記資料上也看不出與其他商業組織或個人有任何關聯。然而,在藝術品市場發展最為迅猛的近十年來,國內的金融機構始終不承認有這樣的專業且獨立的機構,可以對一件有爭議的藝術品,作出讓市場普遍認可和接受的鑒定結論。原因是,專業機構聘請的專家,容易受到外部因素的影響而作出不完全與事實相一致的判斷。正因為獨立機構不獨立、不權威,才引致了今天藝術品經營機構融資難的問題。
學者雖然在法律關系上不隸屬于任何商業組織,然而,這也代表不了學者就能夠始終堅守公正的底線,原因跟第三方機構是一樣的。說來說去,問題還是沒有解決。
西方的藝術品市場起步早,他們對待真假的問題似乎并不像中國這么苦惱。原因是,歐美有很多從事專業收藏的貴族階層,有些家族的收藏歷史可以上溯到幾百上千年前。這類貴族收藏家不僅對某些特定領域的藏品真假有足夠的專業話語權,而且非常重視自己家族的名譽,他們的代表極少會在司法機構面前昧著良心說假話。試想,如果法院能夠分別邀請到幾個或很多個這樣的家族代表來為爭議作品出具獨立的鑒定意見,何愁不能定紛止爭?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