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的微笑

01

彎彎的家里沒有養任何寵物，所以同學們議論寵物時，彎彎有些插不上嘴。

班上養寵物最時尚的是富小龍，有一天他說，他們家養了兩只大蜥蜴。同學們立刻圍在他的身邊。

富小龍突然說：“我說了我們家的寵物，你們怎么不說你們家的呀？”

彎彎搖搖頭：“我們家沒有養寵物。”

“嘻嘻，我們家養了熱帶魚，還養了荷蘭豬。”李見吉說。

聽說李見吉家里養了荷蘭豬，彎彎忽然想起了爸爸給她講的故事。現在，她覺得有話可說了。

02

這堂課是科學課，教科學的老師是個非常有意思的老師，姓楊，同學們都很喜歡他，背后叫他楊科學。

“剛才我走進教室的時候，聽見有人在講荷蘭豬……”楊老師看著大家，“是哪位同學呀？”

同學們的目光都聚焦李見吉。

李見吉站起來報告說：“老師，彎彎家也有荷蘭豬。”李見吉指著彎彎。

“好，徐彎彎，給我們大家講講你們家的荷蘭豬。”

徐彎彎呆住了。

李見吉冷笑著看著彎彎，那神情似乎在說：“傻了吧！”

彎彎瞪了一眼李見吉，咳嗽了一聲：“有一天，媽媽給我買了一只荷蘭豬，這只荷蘭豬是白底黑花的。沒有想到，這只荷蘭豬是懷著小崽的，第三天它就生下了一群小荷蘭豬，我數了數，一共九只。”

教室里傳來“啊啊”的感嘆聲。

“當時我特別高興，還在盒子里放了黃豆和新鮮的黃瓜……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第二天早晨，有兩只小崽被荷蘭豬媽媽咬死了，只剩下兩個小腦袋……”

驚訝的叫聲出現了：“啊——太殘忍了！”

“我想把剩下的小崽和它們的媽媽分開，可是小崽要吃媽媽的奶才能活呀！沒有辦法，我只能把死的小崽撿出來，后來那只荷蘭豬又繼續咬死它的孩子……”

“后來呢？”楊老師問。

“再后來，爸爸就把那只荷蘭豬送給別人了。”

“那些小崽呢？”

“都被咬死了。”

教室里出現了片刻的安靜。接著便有人提出質疑。

楊老師說：“徐彎彎說的故事有點殘忍，但是她講述的故事是真的，有些母鼠因為奶水不夠或者受了驚嚇咬死小鼠的事情是發生過的……”

徐彎彎看看李見吉，李見吉表情異樣，仿佛這才發現徐彎彎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以后不敢再小看她。

楊老師帶頭給徐彎彎鼓掌，這讓她備受鼓舞。

楊老師說：“再過幾天，教育局的領導要到學校了解同學們的課外學習情況，希望大家不要總是埋頭課本，號召大家愛好廣泛，因此我們學校將來要建立一個小小的動物園，飼養一些小動物，動物小組的同學就要輪流照顧它們。”大家議論紛紛，興趣高漲。

加入動物小組有個條件，就是喜歡學習和研究動物知識，當然如果有過飼養動物經驗的更好。

在楊老師的主持下，班上成立了動物小組，主要成員有富小龍、李見吉，還有徐彎彎。

那天放學回家，彎彎見到媽媽就大聲說：“媽，我參加動物小組了！”

“我還以為什么大喜事呢，原來是參加了動物小組。考學能加分嗎？”媽媽說。

爸爸在一旁說：“我覺得挺好的，孩子通過養小動物不但能培養愛心，還能夠學到許多課堂上學不到的知識。”

“媽，咱們家也養個小動物吧……”彎彎拉拉媽媽的手。

“弄個貓狗在家里味兒多大呀，再說又要吃又要拉的，可不能養！”媽媽說。

03

第二天下午快放學的時候，彎彎被楊老師叫到了會議室，同來的還有富小龍和李見吉。

會議室里坐著一男一女，男的手里拿著一臺攝像機，女的手里拿著一個話筒，一看就是電視臺的。彎彎不由得有些緊張。

那位女主持人說他們最近辦了一個欄目，叫作“孩子們都到哪兒去了”。

“就給我說說你們的課外生活，具體說說你們是怎么養寵物的。來，哪個同學叫富小龍？”

富小龍點點頭，上前一步。

“聽說你們家養了兩只國王變色龍，給我們大家說說。”主持人把話筒舉到富小龍鼻子前面。

看得出來，富小龍有些慌了，他結結巴巴地說：“這個……這個……沒什么可說的……”

彎彎覺得此事必有蹊蹺。

“小姑娘，你來說說。”主持人一手拉著彎彎，一手把話筒轉到彎彎的眼前。

彎彎有些蒙了！彎彎看看楊老師。楊老師和藹地說：“就照你昨天在課堂上給大家講的說……”

彎彎定了定神，就把昨天在課堂上講的“荷蘭豬的悲劇”又講了一遍。

主持人微微一笑說：“還不錯，不過還有點遺憾……”

彎彎仔細傾聽主持人說的遺憾。

“這個故事結尾太沒有力量，虎頭蛇尾了。”

彎彎覺得人家說得對，不要說聽眾，就是她這個講述者說到后來也沒有一點底氣。

主持人說：“不要緊，我們改一下，也請楊老師幫忙，結尾讓剩下的小鼠活過來……或者后來就神奇地發現荷蘭豬媽媽不再咬死小鼠了。總之我們要一個有力度、有希望、有故事的結尾……”

彎彎不由得點點頭。

“今天是星期五，過了周六，周日下午我們還到學校來，聽你講述一個新的荷蘭豬媽媽的故事。”

彎彎回了家，她打開電腦想查一查荷蘭豬為什么要吃自己的孩子，用什么辦法它就不吃自己的孩子了。

媽媽回來了，她今天顯得格外神氣，彎彎知道媽媽今天一定是為這個家做出貢獻了。

果然，媽媽說：“你們不是要養寵物嗎？我給你們買回來了！”

“在哪兒？是什么？”爸爸和彎彎一起問。

“自己看，在門口！”媽媽朝屋里走去。

彎彎和爸爸一起跑出門，低頭左右尋找。

一個鐵籠子里有團花白的刺球。原來是一只刺猬！

人與人的思維怎么會有這么大的差異，即使在一個家庭里，彎彎也沒有想到媽媽會給她買回來一只刺猬。

彎彎抬頭看看爸爸，爸爸攤開手，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真沒法子說你媽媽……”爸爸猶豫了一下，沒有去拎鐵絲籠子。

彎彎和爸爸進了房門，爸爸大聲對媽媽說：“你怎么買了一只刺猬？”

“刺猬怎么了，我特意在寵物小市場買的。”

“刺猬渾身的刺，你怎么抱它？它夜里經常咳嗽，像個老人家。我告訴你，刺猬的尿是最臊的……”

可能是最后一句話起了作用。媽媽換了口氣說：“反正我是盡心了，養不養是你們的事情。”

當天夜里，彎彎特意把籠子放到自己的房間里，她想聽刺猬咳嗽。爸爸笑了：“給它吃一點點鹽它就會咳嗽半天。”

彎彎給籠子里放了一點胡蘿卜，稍稍撒了一點鹽，不料，那刺猬還沒有吃就咳嗽起來。

“喜歡養嗎？”爸爸問。

彎彎不說話，她有些糾結，她很想養個小動物，但不是刺猬，養什么她也說不好。

“我們把它放生吧？”爸爸小聲說。

彎彎忽然覺得心中一亮，放生！把這樣一個小生命放到大自然里去，那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最后爸爸和彎彎商量，決定把它放到頤和園里去。第一，他們家離那里最近；第二，頤和園的面積足夠大，小刺猬會有足夠的地方生活，不會再被別人捉去。

星期六的上午，天空很藍，彎彎覺得心情也像藍天白云一樣開朗和愉快。彎彎提著籠子和爸爸媽媽一起來到頤和園后湖的一條窄窄的小路上，小路的一面是湖水，一面是齊腰的蒿草。

彎彎把籠子打開，請小刺猬出來，小刺猬還不知道自由即將到來。它蜷縮在籠子里一動不動。彎彎找了一根樹枝從后面捅它。捅了好幾次，小刺猬才從籠子里慢慢爬出來。彎彎用小樹枝給它指引著蒿草的方向。

小刺猬趴在土路上，身體雖然不動，但是它的眼睛已經露出來了，很圓很亮！

彎彎說：“小刺猬，我今天和爸爸媽媽一起來給你送行，你趕快走吧，希望不要再讓人抓到你，走吧——”

小刺猬似乎聽懂了彎彎的話，它開始朝有蒿草的地方爬去。彎彎很高興。就在這個時候，小刺猬突然停了下來，它回過頭看著彎彎，大約三秒鐘的光景，接下來它回過頭朝前爬去，消失在蒿草之中。

彎彎回過頭大聲喊道：“爸爸媽媽，你們看見了嗎？小刺猬對我回眸一笑！”

爸爸媽媽就緊緊地站在彎彎的身后。他們一起點點頭：“看見了，看見了！回眸一笑！”

媽媽的手機舉在眼前。

周日的下午，彎彎如約來到了學校的會議室。楊老師和電視臺的編導正在那里等著她。

女主持人問彎彎：“荷蘭豬故事的結尾編好了嗎？給我們說說……”

“我有一個更好的故事，是給小動物放生的，想不想聽？”彎彎很有信心地說。

楊老師問：“有視頻嗎？”

彎彎掏出媽媽的手機，找出小刺猬的畫面。

“小刺猬——”大家叫起來。

“真好玩，小眼睛多精神呀！”主持人像個小孩子。

彎彎笑了，覺得媽媽在關鍵時候還是很給力的。

（摘自《彎彎的辛夷花》，天天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