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口子也要好好說話

劉世河

去朋友家做客，恰好朋友的女兒女婿也在。午飯時，朋友女婿站起來很禮貌地給我們倒酒，不想卻慘遭朋友女兒的一通訓斥：“我說張志國（朋友女婿的名字），你懂不懂規矩？這是在咱家里，怎么先給我爸倒啊，應該先給叔叔倒酒才對！還大學老師，啥也不懂。”

朋友女婿有點尷尬，拿著酒瓶的手一時僵在那里，不知所措。我正想開口打打圓場，這時朋友說話了，而且表情極其嚴肅地對女兒說：“你這孩子能不能好好說話，還說人家不懂規矩，我看最不懂規矩的是你。”

朋友的這位千金我是從小看著長大的，性格活潑，心眼兒也不錯，就是嘴有點損。她小時候，我覺得小孩子不懂事，所以也沒覺得她說話有多難聽，可是眼下已為人妻的她，剛才對老公的這頓數落，聽著確實有點兒扎耳朵。

朋友女兒倒也不生氣，嘻嘻哈哈地說：“兩口子又不是別人，有什么就說什么唄！”

“正因為是兩口子才更要好好說話。”朋友緊接著給女兒上了一課。大意就是，夫妻相處一定要相互尊重，而好好說話就是最起碼的一種尊重，云云。

朋友的一番話，我深以為然。俗話說，最親莫過母子，最近莫過夫妻，人在世上走一遭，相伴時間最久的就是夫妻了。我們口口聲聲說要珍惜緣分，善待愛人，但倘若在同一屋檐下與你朝夕相處的那個最近的人，卻連好好說話都做不到，又何談珍惜、善待呢！

老家的村子里有一對老夫妻，在我的印象里，男的對女的幾乎就沒有好聲好氣過，不管什么場合，也不管誰在場，張嘴就是訓斥，動輒還罵臟話。村里人都知道女的有個綽號“傻娘們兒”，就是拜男的所賜。其實女的并不傻，就是有點憨，嘴也笨些，面對自己男人的惡言惡語，她也極少還嘴，只悶頭干活，表情麻木。大概日子一長就習以為常了。只是后來有些麻煩，耳濡目染，兒子對她說話的語氣竟然也漸漸地跟他的老爹如出一轍，幾乎什么事都不跟她商量，因為他知道她說了不算。兒子這樣也就罷了，可是等兒媳娶進門來，居然也對這個婆婆不待見。有一次婆媳為一點小事爭吵，兒媳居然面目猙獰地用手指著婆婆大吼，兒子實在看不下去了，就上前說了媳婦幾句，不料媳婦卻連諷帶刺地說：“你不是經常這樣對你娘說話嗎，你有什么資格說我？”兒子頓時無語。正所謂你是什么樣的人就會遇到什么樣的人，人家會想：“你是她的親生兒子，都不尊敬她，我又何必呢？”這就是夫妻不好好說話帶來的惡性循環，后悔晚矣。

而好好說話就不一樣了。我的一位老師，是我讀中學時的班主任，他的婚姻，一直都是我的榜樣。老師畢業于一所名牌大學，且一表人才，而師母卻是一個連小學都沒讀完又其貌不揚的普通家庭婦女。按常理，這樣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往往是很難與幸福沾上邊的。然而，在外人看起來如此不搭的一對夫妻，他們居然將小日子過得四平八穩、風調雨順。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老師和師母聊天時各自的語氣，一個和聲細語，一個溫情脈脈，那種耐心真讓人感動。老師常說：“她原本是一個外姓女子，只因為這個家里有個我，才來到這個家，而且一待就是一輩子，我不對她好誰對她好哪！而且對一個人好，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跟她好好說話。”每每想起，我心里都暖暖的。

夫妻間還有一種不好好說話，就是一個興致勃勃地說，一個卻只是在一邊捧哏似的“對、是”，貌似在聆聽，實則心不在焉。說好聽點是敷衍，其實就是漠視。漠視對方的傾訴抑或嘮叨，實際上就是漠視這個人。夫妻間能夠做到聆聽最好，而且這種聆聽是相互的，不能一個老是說，一個老是聽，一點也不互動，那不是兩口子，是老師在給學生上課。

夫妻之間好好說話，并不是讓你說好話甚至恭維對方的話，也不是讓你非得話到唇邊思三分那么小心翼翼。好好說話其實就是一種態度，更是對伴侶乃至婚姻最起碼的尊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