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克“同一”理論在語篇分析中的應用

張倩+

摘要：美國修辭學家肯尼斯·伯克（Kenneth Burke）在古典修辭學基礎上提出新修辭學理論，其中以“同一”理論為核心。本文以習近平主席在聯合國成立70周年的演講為文本，探究“同一”理論在演講語篇中的應用。研究表明，“同一”理論適用于語篇分析，特別是演講類語篇。該演講通過同情認同、對立認同、誤同三種方式獲得受話者認同，充分與受話者達成同一，共筑命運共同體。該研究有助于人們掌握解讀演講類話語的方法，幫助受話者理解說話者在演講修辭語境中的行為動機。

關鍵詞：伯克 同一理論 語篇分析

中圖分類號：H31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49（2017）23-0068-02

修辭學作為一門關于語言的藝術在社會生活中具有不可抗拒的魅力，從不同角度對不同語境中的語言表達進行分析、反思，并歸納出大致規律具有必要性。在修辭學的研究上，亞里士多德是一位具有影響深遠的杰出學者，而在新修辭學的發展中，肯尼斯·伯克（Kenneth Burke）作為開創者被認為是繼亞里士多德以來西方最偉大的修辭學家，有“現代的亞里士多德”之美譽。伯克接受過語言、文學、哲學等方面的教育，他的修辭體系得益于他對語言世界獨特的體悟，并敢于突破結構性限制。

伯克關于修辭學的理論揭示了修辭的思想方法，以及論辯策略如何在公共領域話語中發揮作用。國內對伯克的修辭理論研究起步較晚，最早提及的是顧曰國先生，其他學者如劉亞猛教授也對伯克的修辭理論有所論述。但目前存在的問題是，國內使用“同一”理論分析語篇的研究并不深入，且該理論在不同語類中的適用性研究并不全面，因此，為繼續推動國內新修辭學的研究，本文以2015年習近平主席在聯合國成立70周年的演講為例，具體探討“同一”理論在演講類語篇分析中的應用。

一、伯克的“同一”理論

伯克認為修辭研究的是“如何使用語言符號誘使那些對符號做出本能反應的動物們合作”。在交往中，求同存異是與對方合作的前提。新修辭學不再將修辭學作為工具，而是無所不在的符號，人類發出的有意義的話語形式都具有修辭性。新修辭學認為修辭行為存在于普遍的生存環境中，研究語言與社會人的關系。顧曰國先生認為：“伯克的‘同一理論繼承和發展了亞里士多德的規勸理論，是重要的修辭學思想之一?！盵1]（顧曰國，1990）

在伯克提出的新修辭理論中，“同一”理論是新修辭理論體系的核心。伯克認為，“規勸”作為古典修辭學的核心是“有意的”，而“同一”作為新修辭學的核心是“無意識的”，“同一”與“規勸”的區別也是新修辭學與古典修辭學的區別?！巴弧钡母拍顏碓从凇皩嵸|”，包括各類實質、特性，如物質、信念、價值觀等。當與對方享有某些共同特質時，就有了同一的可能。[2]（鞠玉梅，2005）“同一”意味著說話者與受話者并非對立關系，而是合作關系。伯克的“同一”理論具體包括三種策略：同情認同、對立認同和誤同。

同情認同強調說話者與受話者之間的共同情感，在情感、價值觀、信念等方面的共性，因共性而共同。同情認同策略最接近規勸，在人際交往中往往能取得不錯的效果。典型的例子如“他鄉遇故知”“不謀而合”等。對立認同指“通過分裂而達成凝聚的最迫切的形式”。 [3]（Burke，1998）李鑫華認為：“對立面是對立認同的前提，沒有對立面就沒有對立認同，因為在對立認同中，認同行為是依據對立面的價值來判斷是否認同”。 [4]（李鑫華，2002）即使話語雙方在某些方面是對立的，但可以因為有共同的對立面而達成統一，即所說的“敵人的敵人是朋友”，同仇敵愾。典型的例子如“國共合作抗日”“同病相憐”等。誤同也稱為“虛假認同”，指說話者使用包括聽話者在內的言辭或手段，使得聽話者無意識地認同說話者。誤同受移情效應的影響表現為幻覺式認同，是一種處于無意識層面的同一。這種同一是伯克的“同一”理論中最具有哲學意義的觀點，體現了伯克對環境中主體的關注，但誤同也是最不被人意識到的一類。典型的例子如“杯弓蛇影”“疑心生暗鬼”等。

二、三種“同一”策略的分析

（一）同情認同

同情認同主要指通過強調說話者與受話者存在共同的利益、情感來建立親近的關系，激發相同的情感態度，從而達到同一。習近平主席在聯合國成立70周年演講中多次通過激發與受話者共同的價值觀、共同的利益追求，以及展示高尚的品格等方式與受話者達成同一。具體例子見例1、例2、例3：

例1.和平、發展、公平、正義、民主、自由，是全人類的共同價值，也是聯合國的崇高目標。

中國和其他國家都有著自己特殊的國情，但和平、發展等是各國共同的利益發展趨勢。在共同的利益面前，互相共贏是利益所趨使。習近平主席通過列舉世界各國的共同利益與共同追求得到共鳴，達到同一的效果。

例2.在經濟全球化時代，各國安全相互關聯、彼此影響。沒有一個國家能憑一己之力謀求自身絕對安全，也沒有一個國家可以從別國的動蕩中收獲穩定。

習近平書記強調，在全球化的大背景下各國之間彼此關聯，有合作的基礎，不僅從情感上拉近了各國的距離，也從正面表明了各國休戚與共的關系，從而達到觀念上的認同。此外，國家安全是各國發展的前提條件，安全穩定是各國追求的同一目標，命運共同體的建立是維護安全穩定的有利保障，習近平書記通過強調共同的利益促成同一，最終實現命運共同體的建立。

例3.在此，我宣布，中國決定設立為期10年、總額10億美元的中國-聯合國和平與發展基金，支持聯合國工作，促進多邊合作事業，為世界和平與發展作出新的貢獻。

高尚的品格往往能贏得大家信任。在演講的尾聲，習近平主席提到中國將通過一系列具體措施為世界的和平與發展作出新貢獻，讓其他國家看到中國的努力與付出，以此贏得在座聯合國成員國的贊揚與認可，促成后續建立命運共同體的同一努力。

（二）對立認同

對立認同主要指通過設定相同的對立面來實現合作。在當今世界和平的大環境下，戰爭的概念作為對立面引起受眾者的危機感。敲響警鐘，以此達到凝聚力量、實現同一的目的。在習近平書記的演講中，法西斯、戰爭、貧窮、落后等因素創造了同一性，這些陰霾是聯合國各成員國乃至世界各國的對立面，在對立面面前，各國團結合作是尋求發展的保障。具體例子見例4、例5：

例4.和平、發展、進步的陽光足以穿透戰爭、貧窮、落后的陰霾。

戰爭、貧窮、落后是各國都想擺脫的，而和平、發展、進步是各國共同追求的目標。于是，戰爭、貧窮、落后等這些讓人避而不及的威脅因素是各國共同的對立面，同一個對立面成為各國相互合作、共同擺脫對立面的推動力，以敲響對立面警鐘的方式成功實現同一。

例5.弱肉強食是叢林法則，不是國與國相處之道。窮兵黷武是霸道做法，只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弱肉強食、窮兵黷武同樣是各國和平發展的對立面，習近平主席借此表明自己的立場，不希望出現弱肉強食、窮兵黷武的局面。以此贏得更多在場國家加入該陣營。聯合國193個成員中大多數是發展中國家，習近平主席通過設立弱肉強食、窮兵黷武這樣的對立面，贏得大多數成員國的支持，再一次從對立面出發實現同一。

（三）誤同

誤同策略主要指通過使用包括聽話者在內的言辭使其產生一直無意識的認同，最常見的方式是詞語“我們”的使用，這一特點在習近平主席的演講中同樣表現明顯。就代詞“我們”的所指而言，既可以包括說話者和受話者（如“讓我們行動起來吧”），也可以單指說話者一方（如“我們會好好照顧你的”）。具體到分析文本中，在習近平主席2992個字的演講中，“我們”共出現了32次，且均為包括說話者和受話者在內的所指，將自己的命運與其他人的命運捆綁在一起，契合演講的主題“命運共同體”。特別是文章的開篇，用三個“我們的先輩”浴血奮戰、遠見卓識、集各方智慧的排比句形式，使得受話者不自覺地產生共鳴，緬懷共同的歷史，創造同一個未來，達到同一。此外，文中14次出現“我們要”的情況，“我們要”這樣“主語+使役類動詞”的語言形式出現在演講的中心部分，表現出說話者的決心，在無意識中引導著受話者一起努力。

在文本中，特別是演講類文本中，如果“我們”單指說話者一方，那就是和“他們”區別開來，具有拉幫結派的思維。所以在本次演講中，“我們”均包括說話者和受話者雙方。值得注意的是，在第十九至第二十三自然段中，習近平書記用了“中國”而不是 “我們中國”或者“我們”，因為這里的話語含義里只有中國，不包括其他國家，所以習近平書記明確地用“中國”來指稱，以一個公正的立場避免拉幫結派，表明中國希望與其他國家攜手共進的愿景。具體例子見例6、例7：

例6.我們的先輩經過浴血奮戰，取得了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勝利，翻過了人類歷史上黑暗的一頁。這一勝利來之不易。

演講的開篇，說話者直接預設聽話者與說話者處于同一立場，使得受話者不自覺地站到說話者事先設定好的同一戰線。在座的各國都反對不利于世界和平的法西斯，這黑暗的一頁是經過大家的努力翻過去的，引導大家在集體榮譽感的驅使下繼續團結協作，珍惜來之不易的和平。盡管在場的某些成員國當時并沒有加入反法西斯戰爭，但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的大背景下，珍惜勝利、維護和平是所有成員國職責所在。

例7.我們要繼承和弘揚聯合國憲章的宗旨和原則，構建以合作共贏為核心的新型國際關系，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

中國與在場的其他國家同為聯合國成員國，在聯合國成立70周年主題下，習近平主席呼吁各國繼承和弘揚聯合國憲章的宗旨和原則，在無意識中使得受話者樹立“應該維護國際和平與安全、發展友好關系、進行國際合作”的意識，達成同一，契合本次演講的主題“攜手構建合作共贏新伙伴，同心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

三、結語

伯克的“同一”理論是新修辭學中的核心內容，通過同情認同、對立認同、誤同三種策略達到與受話者的同一目的。本文以習近平主席在聯合國成立70周年的演講為分析文本，探究“同一”理論在演講語篇中的應用。在分析過程中對說話者的修辭動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同時驗證了“同一”理論在演講語篇中強大的適用性。分析發現，習近平主席在聯合國成立70周年的演講中從三類策略著手，充分實現了與其他聯合國成員國在未來發展上的同一目的，推動共筑命運共同體。該研究有助于人們有效解讀演講類話語，理解受話者理解修辭語境中的行為動機。 “同一”理論還可運用到其他語篇分析中，如廣告語、宣傳語等。

參考文獻：

[1]顧曰國.西方古典修辭學和西方新修辭學[J].外語教學與研究，1990（2）： 13-25.

[2]鞠玉梅.肯尼斯·伯克新修辭學理論述評： 關于修辭的定義[J].四川外語學院學報，2005（1）： 72-76.

[3]（美）肯尼斯·伯克.當代西方修辭學： 演講話語批評[M].常昌富等譯.北京： 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8.

[4]李鑫華.伯克新修辭學對立認同說與對照辭格認知意義探析[J].湖北師范學院學報，2002（2）： 25-26.

責任編輯：孫 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