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不走青絲也留不住你

青漠

高中整整三年的時光在一片緊鑼密鼓的氛圍中呼嘯而過，突如其來的三個月假期反倒因無事可做顯得有些空虛無趣，我和暑假歸來的表哥百無聊賴地晃蕩在開足了冷氣的商場里打發時光，櫥柜里琳瑯滿目的小擺件讓我有些眼花繚亂了。

女孩子總是喜歡些花花綠綠的小東西，那些充滿夢幻色彩的飾品讓人暫時忘卻生活的煩惱，沉浸在飽含少女心的小世界里。眼光流離飄散在貨架上，猝不及防間，一個纏繞著金色絲帶的淡藍色五角星狀玻璃瓶毫無防備地映入我的眼睛。

一時間，回憶翻涌而至，給我一場壯麗的措手不及。

從商場出來已華燈初上，街邊的霓虹燈閃爍著五彩繽紛的色彩，視野隨著眼睛的潮濕變得逐漸蒙眬，斑斕的燈光宛如記憶中那一顆顆散發著夜光的星星，明明滅滅。

“哥，你記不記得初三那年你從我臥室拿走的一罐星星？那是他留給我最后的紀念。”

初三那會兒班上流行起了疊星星，一束束色彩明麗的紙條在女孩子們纖細靈巧的指尖如蝴蝶般飛舞。你卻總是有些嫌棄地看著我笨手笨腳的樣子撇嘴，后來干脆一把從我手中奪過那些紙條。我有些氣惱地跑過去在你的背上扔拳頭，你次次都能準確地一手摁住我，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像摸小狗那樣揉亂我的頭發，不顧我咋咋呼呼的哇哇亂叫。

那年寒假前，你遞給我一個天藍色的五角星狀磨砂玻璃瓶，薄紗覆蓋的瓶口里是滿滿一罐淡粉色的熒光星星。放學時班主任望著我桌子上那顆在陽光照耀下格外顯眼的藍色星星，語重心長道：“如果把這里的每顆星星換成一道物理題，你該會提高多少成績。”你轉過頭望著我嗤嗤地偷樂，那是我最想珍藏的笑臉。

后來星星被哥哥拿走了，我們也走散了，可你天真無邪的笑容如同那些閃著微光的星星般永遠留在我午夜牽腸的夢境。

高二那年我好像從沒有自己在學校餐廳排過漫漫長隊，因為當我走向座位時總是能看見飯桌上金屬餐盤里熱氣騰騰的飯菜和小鐵碗里盛滿的湯。那時候我愛跟你抱怨我們學校的人沖食堂速度太快，每次我慢悠悠走去好吃的菜都被搶光了，你便自告奮勇地擔負起給我搶飯的工作，一下課就飛速跑出教室，只為給我打到我愛吃的食物。

你總愛一邊笑罵我吃貨一邊往我懷里塞各種亂七八糟的小零食。我佯裝憤怒地對你說吃這么多我會找不到男朋友的，你就習慣性地伸手揉亂我的蘑菇頭說，沒人要你了我要啊。這些你都忘了吧？

向來溫柔的你對我發過一次很大的火，那是高三的某個月考過后，按照班級的慣例我們該依照成績排名選擇自己的座位。你說有緣同班六年卻沒緣坐同桌太可惜，問我愿不愿意跟你坐一次同桌。我答應得爽快利落毫不猶豫，卻不想在挑座位前被班主任叫去辦公室。那個做事向來果斷不容別人質疑的老師沒有給我考慮的機會，只告訴我到了最后沖刺的時機，讓我選擇班里為數不多的幾個單人單座的位置。

你知道后對我大發雷霆，瘦削的額角暴起的青筋大喇喇昭告著你的灼灼怒氣。不論我怎樣軟言細語，你都沒有跟我講一句話。雖說一周后你又開始對我嬉皮笑臉無微不至，可我總能感覺得到，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高考倏忽而過，原本篤定要和我報同一所大學的你卻選擇了遙遠的北方。你說有些事不想承認卻不得不面對，就如同我們。你憂傷而黯淡的目光放空在遠方，你說我終究屬于重點大學，而你只能去職大，我們最終會處于不同的圈子，看見不同的風景。

其實啊，我想邂逅的風景里，一直都有你。可你匆匆打斷我，“算了吧”。我從未想過你會如此早地考慮這么多且決絕，可你還是離我而去。

晃晃悠悠轉到中學肆無忌憚揮灑過青春的那片土地，從包里掏出耳機塞進耳朵里，金玟岐遙遠而飄渺的聲音如一陣微微的風滑進耳際，“時間是讓人猝不及防的東西/晴時有風陰有時雨/爭不過朝夕/又念著往昔/偷走了青絲卻留住一個你”。可惜啊，我偷不走青絲，也沒能留住你。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