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與她的果園

宋玉

母親與她的果園

母親是一個傳統的農家婦女，一輩子守著家，守著那座青石老屋，從沒走出過山村半步。

父親離世后，母親便住進了果園里的青石老屋，一心一意打理起了果園。在母親的精心打理下，果園里枝繁葉茂，碩果累累。每年秋天，那累累果實都會帶給母親豐碩的收獲。母親靠著這座果園，為我們籌措學費，補貼家用。

母親是個節儉的人。每年秋天收獲的時候，她都會等幫工摘完樹上的果子后，自己再去果園巡視一番，將幫工們遺漏下來的果子摘下來，甚至連樹梢上被喜鵲吃過的果子也不放過。看著年邁的母親為此爬上爬下，對此，我很不理解，說那幾個遺漏在樹上的果子值不了幾個錢，費那個勁做什么。而母親卻固執地說：“莊稼人的生活不容易，那些遺漏下來的果子長在樹上也會風干掉，不如摘下來換成錢，還可以補貼家用，過日子，節省一點是一點。”

母親辛苦了一輩子，她有自己的人生哲學。我想也許母親說的是對的，于是每年秋天回家幫母親收獲的時候，都會仔仔細細地將樹上所有的果子都“顆粒歸倉”。

就這樣年復一年，母親守著那片果園，守著她的希望，一路將我們兄妹幾個陸續送進了大學。上大學之后，因為考慮到母親的艱辛，我們便開始勤工儉學，自己賺錢支付學費，再也沒有向母親要過錢。

因為我們的自立，母親減輕了許多負擔，于是我們便勸母親賣掉那片果園。但忙碌慣了的母親卻執意不肯，依然在精心打理著那片果園，像照顧嬰兒一樣對那片果園呵護備至。

母親堅持不賣果園，已陸續走上工作崗位的我們也不再勉強母親。怕母親勞累，我們便時常寄些錢回家，讓她請幫工干活。然而錢寄回去后，母親又退了回來，她說自己有錢，讓我們將錢攢著，以后在城里買房、成家。

母親在老家的鄉村打理果園，我們在城市為生活打拼，就這樣年復一年重復著這樣的生活模式。然而，也許是因為工作忙，也許是因為別的原因，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我們將母親忽略了，只是在逢年過節的時候給母親打個電話，平常的時候，便很少回家了。從母親的電話中，我能感受到她的落寞，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我們，卻還是抽不出回家的時間，母親依然一個人孤孤單單地生活在鄉村的那片果園里，陪伴著那些果樹。

去年秋天，我因為出差，順道回了趟家。回到家后，我看到果園的果子已經收獲完畢。在果園里逛了一圈后，我看到樹上還有沒摘干凈的稀稀落落的果子，于是便搬來梯子，提了籃子幫母親去摘。但這次，母親卻阻止了我：“別摘了，讓它們留在樹上吧。”

“為什么啊？留在樹上多浪費呀！”對母親的一反常態我有點奇怪。

“就讓它們留在樹上陪老樹吧。樹跟人一樣，老了沒有子女的陪伴，也會寂寞的。”母親說。說這些的時候，母親的眼里滿是憂傷。

母親的話讓我心頭一震。反應過來后，滿懷愧疚的我心酸無比。母親雖是說老樹，卻話里話外分明是說自己。母親為我們辛苦了一輩子，到老了我們卻像這老樹上結的果子一樣各奔東西，將無盡的寂寞與孤獨留給了母親。漂泊在外的我們，為了事業忽略了母親的感受，想想真是滿懷愧疚。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在原地等你，你的父母也一樣。這回，不管母親有多固執，我一定要堅持將母親帶到城里，我要像那些守護老樹的果子一樣，時刻陪在母親的身邊，給她一個快樂幸福的晚年。因為相比親情，名利真的不重要。對于我來說，母親就是心靈的家園，我不能讓母親的晚年，在孤獨、寂寞中度過，更不能因為追名逐利而喪失了心靈的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