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氏水盆

許厚全

封建時代有許多政治投資者，最有名的應該是發(fā)明了“奇貨可居”這個成語的呂不韋了。本來只是販賤賣貴的呂氏，瞅準機會，轉向權力投資，不惜重金打通重重關節(jié)，把一個姥姥不疼舅舅不愛、在異國做人質的潦倒王子扶持成了國君。為了投目標人物之所好，甚至連已經懷了自己骨血的愛姬也奉獻出去，眼都不眨一下。那可真是大手筆啊！說這筆投資改寫了中國的歷史，好像也不為過。一般小民自然沒這個氣魄和實力，但并不意味著沒有這方面的愿望和沖動。

宋人施德操所著的《北窗炙輠錄》就記載了這么個故事：余杭姓萬的人家有個水盆。這個水盆有著不同尋常的功能——在冬天時用水澆它，能化生出各種花型，梅菊桃李乃至芍藥牡丹等各種名花都能變化出來，神奇得很。恰逢宋徽宗喜好玩物，天下獻寶的絡繹不絕。萬氏自以為這個水盆應是天下奇寶，獻上去必定爵賞甚厚。然而，當他興沖沖地把水盆獻進宮后，澆水變花的功能卻沒了，萬氏差一點為此獲罪。

其實，仔細琢磨一下，萬氏的錯誤在于不懂自然之理而又貪冒封賞，有刻舟求劍之愚，無了知變化之智。“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那個水盆離開余杭到了京城汴京，溫度濕度水質自然都有很大不同，因此水盆不再“開花”也在情理之中了。獻寶的想不到這一層，納寶的也想不到這一層，如此就難免悲劇了。

好在，水盆只是一個小的投資，萬氏的如意算盤雖打錯了，但幸好性命無虞，不過是丟人現(xiàn)眼罷了。而那個史上著名的政治投資客呂不韋，就沒那么幸運了。他雖然也得到了一時的成功。但時移世易，秋后算賬，他還是沒得善終，最后他被疑似自己親兒子的皇帝逼著飲鴆自殺。可見，政客投資固然有利可圖，但風險極大。

歷史上政客的投資即是投機之一種，是需要資源和付出的。大政客的投資，需要超前的眼光和過人的智慧，還須有翻云覆雨的手腕和能力；小官員的投資嘛，只要昧著良心厚著臉皮，再加一點運氣和時機，就可以了。比如，給君王進獻個寶貝，偽造一些所謂祥瑞或夸大政績以討上之所好，給當政者唱個頌歌，這些都是屬于政客投資的小打小鬧之列。糊弄得好了，時機把握準了，也能暫得其利。

但無論當時成功與否，歷史證明他們最后的結局，往往是失敗失寵家破身亡的居多。然而，古今中外，總有人在利益的驅使下，產生拍馬投資的沖動。利令智昏，置臉面和良心于不顧，棄道義和真理如敝屣。一旦投資失敗，則身敗名裂，空留笑談。

最后還想談談那只水盆。它的結局肯定也好不了，最大的可能是被進寶者或納寶者摔碎以泄憤。其實，它是無辜的。它雖然不是出自名匠大師之手，亦非金玉之質，但作為一個日常使用的器物還是稱職的，而且還被發(fā)現(xiàn)有一些特異之能。這終歸是它的好處。遺憾的是，它那有非分之想的主人，把它給帶累毀了。萬氏和其水盆，恰似某些知識分子及其有限的小聰明。

【選自新浪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