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白族財神信仰

□ 文 / 張鵬朝

大理白族財神信仰

□ 文 / 張鵬朝

財神趙公明

財神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是一位十分接地氣的神靈，遍布在大江南北，無論是廣大城鎮、鄉村，還是各地的商店、家庭里都能看到財神信仰。在中國，民間財神的種類也非常多，常見的主要有：趙公明及其陪祀利市仙官、進財童子，文財神比干，武財神關公，五顯，五通，五路等十余種，并且南方、北方不同地區還各有特色。

在云南的少數民族地區，財神信仰同樣普遍，它們與漢族地區的信仰相似卻又有許多差異，同時，這些信仰還隨著當今時代和人們需求的變遷在不斷發生改變。

白族財神信仰

在云南大理白族地區，一年四季廟會、節日不斷，這些節慶通常與當地的民間信仰密不可分，老百姓的祭祀活動中也溢滿了濃郁的白族風情。

財神信仰在白族人的生活中非常普遍，我們從何得知呢？

來到大理，一年到頭，老百姓對財神的祭祀就從不間斷，大大小小的財神廟中香火不息。財神不僅擁有自己的廟宇，同時還被供奉在各個村寨的本主廟中，作為本主神堂里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深受當地老百姓喜愛，財神信仰也早已融入了白族生活的點點滴滴。更熱鬧的是，當地的老百姓，每年都要舉行三次隆重的財神會。

傳統的白族人善經商，也從不掩飾對于財富的期望，所以，“財門”在每個白族人家中是非常重要的存在，也因此立下很多規矩。他們認為水象征著財源，不可外流，所以在大理，常常會見到白族人家的大門上有三層飛檐，當地人把這種建筑結構稱為“三滴水”，象征著要把天上下下來的“無根之水”留在自己家，這便預示著能留住財氣。如果到了白族人家做客，千萬不能隨意踩或者坐在堂屋的門檻上，否則就是踩住了主人家的財門，嚴重的時候，會引來主人家的不滿。每逢大年初一，洱源地區的白族人都要爭相去打第一桶水，代表搶到了新年的第一桶財氣。

在大理的周城地區，做生意的人家特別多，這里財神信仰就更為濃郁。大年初一早上，生意人家要搶著最早開門，希望在新年的時候能早早請財神進家。各家各戶的小男孩則扮財神童子挨家挨戶去拜年，高聲祝賀：“生意好，生意好！”“財神到，財神到，今天童子來慶賀，慶賀主人新年好，來年出門皇財歸。”主人則歡喜地給財神童子吃點心，發壓歲錢。

按照傳統，每年清明節，白族人都要舉家上山掃墓，回家途中，一家老小會習慣性地繞到財神殿，或者到本主廟走一圈，給本主老爺和財神爺磕頭。一是祛除從墳地帶來的晦氣，二是求得保佑，讓全家人能夠生活更平順，得到更多財運。這些風俗不知道起源于何時，可是至今依然延續在白族人的生活習慣里。

白族財神會：人與神共同的歡宴

在大理有兩座最重要的專門祭祀財神的廟宇，分別是位于古城西、南的金甲財神廟和南天財神廟。除農歷三月十五和七月二十八是金甲財神和南天財神各自的廟會，每年農歷八月初三則是這兩座廟共同的會期。

因為當地流傳著一個傳說：八月初三這天，天上各路財神來到人間聚會，信眾自發前來慶賀。所以，每年這個時候，兩座財神廟都會擠滿來自大理壩子的人，一時之間，信眾們環繞著廟宇，殺雞煮魚、祭祀狂歡、載歌載舞、熱鬧非凡。

清晨八點多的三月街場，也與平時大不相同，洞經會的老人們天剛亮就已經搭好棚子、掛滿經幡，布置好供桌、壇場。壇場坐西朝東，西方正中掛一幅財神畫像，前放一張供桌，正對面東邊也放一張供桌，桌上放一小尊財神像。準備迎接財神的到來。

洞經會和蓮池會是大理民間最具特色的群眾組織，分別由60歲以上的男性和女性組成。在大理的各個山間廟宇，只要有廟會活動，總能看見他們的身影。洞經會的老人說，彈洞經是一個很重要的儀式，只有在隆重的祭祀時才需要奏響洞經古樂。每逢八月初三財神會，洞經會的老人們就要組織起來，專門為財神老爺彈誦經文，現存的經文主要有《太上玉清文昌大洞談經》《武帝經》《太乙經》，每一部經分為上、中、下三卷，需要一整天才能彈完一部，財神會這天彈的就是《大洞經》。

伴隨著老會長燃香，念誦道：“吾以信香一炷，遍聞于三界十方……”財神會就這么在裊裊清香里拉開了序幕。隨著日頭漸起，來自各個村子蓮池會的老媽媽、男女老少的信眾也都陸續到來，念經、準備祭品、燒香、放鞭炮……財神廟周圍簇擁著人群。

財神祭祀沿用傳統的白族祭祀方式，主要分為生祭和熟祭兩種。祭品的準備，更像一場全家的踏青和野炊，處處都能見到“三個石頭一眼灶”，男人負責砍柴生火，女人則準備祭祀用品，主要祭品包括：大紅公雞、肉、魚、雞蛋、鴨蛋、干那（一種米面做的油炸食品，類似于蝦片）、米以及一些時令蔬菜，如遇到家里發生大事，如開業等，則會準備更為隆重的祭品（豬頭）。

有意思的是，每一家在準備祭品時，必須準備兩份，因為在廟中還會供奉有佛教、道教的其他神靈，如觀音、魁星等。廟里的老媽媽告訴我：菩薩是佛教、魁星是道教，他們都是吃素的，所以祭祀他們的供品要用素齋，須和財神這邊的祭品區分開來。面對不同的神靈，信眾不喜歡深究，也沒有分別心，都一一虔誠供奉。

據大理地區民間流傳，早期的財神廟針對不同的行業需求，其功能也是各有分工，但隨著商貿的發展，財神廟的信眾迅速增加，很多外來的生意人也加入其中，財神廟最早的功能也因此發生了變化，更多地迎合現代社會人們的愿望和需求。如今，端坐廟堂之上掌管人間財帛的神，似乎還被賦予了更多新的功能，在廟里會常常聽到跪坐在蒲團上的老媽媽念念有詞：“財神老爺保佑我們家求財得財，一年十二月，月月保平安，做生意的財源廣進，讀書的讀完小學讀中學，讀完中學讀大學，工作的步步高升，開車的平平安安……”

當然，這樣一場財神會，給許多商販帶來商機，財神廟周圍成了熱鬧的小集市，寫表文的老爺爺更加與時俱進，應對信眾不同的需求，他們“研發”出各種類型的表文：求婚姻、求開車、求找工作、求平安，凡能想到就能見到。當然，也沒有人會真的去計較這些是否完全符合以前的傳統。

祭祀大事完畢的人們，則圍坐在山腳、溪邊，共同分享祭祀的美食。一場接一場自發的對歌、跳舞比賽也陸陸續續響起來，將氣氛推向高潮，充滿智慧的白族小調伴隨著霸王鞭的“唰唰”聲顯得格外有韻味。一直持續到夕陽落山，人群才心滿意足地漸漸散去。

“接地氣”是民間信仰最大的生命力

1936年，人類學家費子智曾在大理地區生活了一段時間，在他的著作《五華樓——關于云南大理民家的研究》中，描述了許多當時民家（白族）人的生活和信仰，其中有一段關于白族人求財信仰的記錄：“……對于農民來說，石龜變成了具有某種威力的神靈，兼具有財神和治愈眼疾的神力。在這里進行的儀式極為有趣。新年來臨時，想在來年發財的人在龜背上將銅錢敲碎并將碎片灑向四周，并像往常一樣在神的面前上香……”對于白族的信仰費子智先生層作過這樣的評價：“民家根本不管不同宗教教義，而完全將所謂的‘三種宗教’結合在一起。”

在大理，儒釋道三教在民間信仰中的界限并不分明，在整個大理的歷史發展中，白族的文化傳統具有極大的兼容性，民間信仰中廣泛吸收了道教和佛教文化，在傳說、神譜、儀式等方面都全面加以糅合，呈現出一種多教融匯、多神共奉的形式。

這種多元的信仰格局，實際上得益于白族人對于信仰的包容力和創新精神。當然，也不僅僅體現在財神信仰中，但我們卻能夠通過財神信仰，看到大理白族的信仰世界和豐富的宗教文化。宗教以多元的形式滲透在大理白族人祖祖輩輩的生活中，也正是因為宗教融于生活，反而讓它具備了更多的活力。

大理白族財神信仰僅僅是云南眾多少數民族民間信仰中的一個，從中我們能夠發現，在民族地區，民間信仰之所以能夠始終保持自己完整、獨有的民族特色，正是因為它生長在民族多元文化融合的土壤里。因此，民間信仰的發展離不開它自身對于環境的適應與兼容，不斷去適應整個社會經濟、政治、信眾需求的變化，根據時代的變遷不斷地革新自我，不斷地增加自身的內涵，增強自身文化的豐富性，以達到與社會環境的相互和諧。

（責任編輯 趙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