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銳
《野蠻生長》、《理想豐滿》與《行在寬處》被看做是馮侖的商業三部曲。
馮侖身上有密碼,它隱含著一個草根創造地產帝國的成功商道;馮侖身上有符號,它表達著一個時代到另一個時代更新與折疊的歷史記憶;馮侖身上有詼諧,它映射著一位過來人走過歲月長程與時光隧道的浮沉滄桑;馮侖身上有思想,它匯集著一名求索者解讀現實與遙望未來的精神智慧。奉行著理想主義圭臬又守衛著實用主義立場,放飛色彩斑斕的夢想又冷靜回落到真切可觸的客觀世界,馮侖鑄造出了一個戲劇化的自我人格,也在眾人面前樹起了一枚晶瑩透明的多棱柱,無論從哪個方向去觀測,都能瀏覽到商業世界的寵辱悲歡,捕捉到一個民族快速向前與飛掠而過的矯健身影。
“92派”商人
雖然父親的父親是地主出身,但馮侖卻以自己的努力改變了家族并不好聽的階級基因。15歲入青團,20歲入黨,在中央機關工作過,這些經常掛在馮侖嘴上的自詡性語言其實一點也不虛假。作為“文革”后的第二屆正式大學生,馮侖與許多同齡人一樣有著非常強烈的求知與深造欲,因此,22歲從坐落于出生地西安的西北大學經濟管理學院畢業后,馮侖便考取了中央黨校法學研究生,而且當時馮侖還是中央黨校歷史上最年輕的學員。
研究生畢業后馮侖留在中央黨校做了一段時間的老師,此時的最大理想就是能夠像當時的中國社會科學院院長、中央黨史研究室主任胡喬木那樣戲文弄墨,并將自己的思考與建議變成領導人的決策。因此,在中央黨校呆了不到一年的時間,馮侖并先后進入中共中央宣傳部和國家體改委工作,最后又被調到海南省體改所(海南改革發展研究院前身)任職。看得出,雖然前后六年不到的時間多次易職,但都沒有脫離馮侖的初心。
在海南改革發展研究所馮侖擔任的是常務副所長一職,機構的主要職能就是進行宏觀經濟對策研究。按照主管機關的額定,海南改革發展研究所當時的編織數為120個,其中40個是體制內的財政編制,不過,由于當時既沒有財政撥款,也無啟動經費,所里的油鹽醬醋都須自己籌措,在得到一批彩電批文而勉強維持了一段時日后,研究所最終還是由于溫飽不濟而人走鳥散。馮侖也回到北京遍托關系找工作,不過,此時進入國家機關已比登天還難。就這樣,馮侖開始淪落江湖,落草為民。
四處漂泊之際,偶遇熟人介紹,馮侖來到了牟其中主政的四川南德公司,而且牟其中也是一個愛才之人,在得知馮侖是中央黨校研究生畢業后,二話沒說就讓馮侖當了自己的政務秘書。不久,馮侖被委任為《南德視界》的主編,一年后便升任為牟其中的第一副手。而也在此時,馮侖在海南工作時認識的王功權、劉軍、王啟富等好友投奔過來,并且經人托人介紹后,最后南德三分之二的部門經理都是馮系人物群帶過去的。
馮侖與牟其中和諧相處的日子并不長,這不僅是因為馮侖主張南德應該轉型而牟其中依然恪守倒騰資金的傳統思路,更由于隨著“馮系”人馬的增多導致牟其中對馮侖的不信任感與日俱增,甚至為了抗衡“馮系”陣營,牟其中開始從老家四川調兵遣將,同時對中層領導進行換血。感覺到自己的事業已經觸及到天花板,在沒有與牟其中做任何形式的告別后,馮侖選擇毫無聲息地離開了南德。后來南德泡沫破滅,牟其中鋃鐺入獄,馮侖還與王石一起去武漢探望過。
離開南德再度回到海南后,馮侖遇到了一個可以說能夠改變自己命運的重大機遇。當時,國務院決定將海南從廣東省版圖中分離出來并單獨建省立制,同時在此地建立中國最大的經濟特區,為此,中央政府給予了許多超乎想象的優惠政策,資金和淘金客開始瘋狂般地奔向海南,“十萬大軍下海南”就是對當時景象的鮮活描述。眼看著如同淘金時代美國西部的海南,馮侖也沒有任何猶豫,并迅速集結起王功權、劉軍、易小迪、王啟富、潘石屹等散兵人馬,以兄弟相稱成立了海南農業高技術投資聯合開發總公司,日后商界廣為流傳的“萬通六君子”也由此形成。次年,鄧小平發表“南巡談話”,市場經濟之風勁吹中國大地。
以“南巡談話”為標志,此年前后形成的商界群體被貼上“92派”商人的標簽,而且許多人日后成為了中國企業族譜中的明星,他們創立的企業也構成了中國商業方陣中舉足輕重的棋子。除了“萬通六君子”外,至今仍在商界縱橫捭闔的還有泰康人壽董事長陳東升、復星集團董事長郭廣昌、匯源集團董事長朱新禮、中國誠信集團董事長毛振華以及慧聰網董事局主席郭凡生等人。他們其中的很多人原本就是體制內精英,只是在時代召喚或者不由自主的命運安排下選擇了出征商戰之路,并迅速完成了從體制內精英到市場動物的轉變。
作為學界與業界的一種共識,“92派”商人普遍都具有一定的知識水準,少數人甚至還稱得上是“理論家”, 他們對于社會趨勢、經濟走勢的認知天然具備優勢。因此,相比之前出身于草莽的企業家,他們的眼界更寬廣,當然也具備普及、布道的能力及素養。也正是這種獨特的出身,“92派”商人在資源與人脈上與政府存在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由此也劃定了他們的商業跑道——或在金融、貿易等服務業縱橫馳騁,或在地產、醫藥行業大顯身手,或在資本市場的財富游戲中長袖善舞。
具體到“萬通六君子”,在馮侖的眼中他們除了年輕化、非體制以及海南漂的一般性特征外,最亮眼的標簽就是高學歷。除了馮侖自己擁有經濟學學士、法學碩士以及后來獲得的法學博士學位外,易小迪畢業于北京師范大學地理系,研究生讀的是中國人民大學區域經濟專業;王啟富本科修讀于哈爾濱工業大學,后來到中國政法大學學習法律;王功權和劉軍則分別是吉林工業大學和北京理工大學的高材生;即便是后來常常自嘲為“土鱉”的潘石屹,中專畢業后在也中國石油管道學院拿到了本科學歷。這樣的“高管學歷方陣”即使放在今天的任何一家初創型公司也有著不輕的分量,更何況是大學文憑還遠沒有泡沫化的二十多年前。
“六君子”分家
無論是正規的演講還是閑時聊天,在不少場合馮侖都講過企業初創時的共同特征就是缺錢,而這種反復解讀的觀點顯然是有感而發。“六君子”剛剛創立公司時,企業的賬面上只有3萬塊錢,而且還全是借的。不僅如此,在交完辦理工商營業執照的費用后,掛在財務賬本上的數字最后只剩下幾百塊錢。按照馮侖后來的說法,此時“六君子”就如同今天的農民工一樣,傻坐在海南的馬路牙子上,錢路茫茫。但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既然已經欠了別人的錢,“六君子”決定還是要想辦法繼續借下去。endprint
當時“六君子”瞄好了一個8棟別墅的地產項目,為了籌錢,大家將口才最好的馮侖推到了最前線,而且馮侖直接要打交道的是一家信托投資公司的老總。先是和盤托出在國家體改委、中央黨校、中宣部以及南德集團等之類的耀眼工作背景,以實力取得贏得對方的初步信任,接著海闊天空地談起海南房地產的誘人前景,挑起對方的遐想與口味,之后便單刀直入,告訴對方只需要拿出500萬同時我方出資1300萬,共同操盤別墅項目。幾個回合下來,馮侖直覺到信托老總已經心動,于是趁熱打鐵地遞上已經準備好的金利來高級領帶,驗完成色之后,對方果然點頭同意。
沒有絲毫的遲疑,馮侖幾乎是跑著離開信托公司大樓的,隨機便跨上自行車去趕寫文件,在火速做完手續后,王功權也在最短的時間將500萬取了回來,緊接著拿著500萬立即從銀行得到了1300萬的貸款,接著便用這1800萬元購買了8棟別墅,重新包裝之后賣了出去,凈賺300萬元。這就是“六君子”的第一桶金。當然,對于如同“六君子”那樣空手道白狼的發家歷史,很多企業家諱莫如深,但馮侖卻顯得格外地坦蕩。他承認自己在做企業的過程中行過賄,也拿過回扣,甚至與黑道上的混混一起喝過酒聊過天。因此,馮侖說自己創業時期的奮斗努力就是一種“野蠻生長”。
話說回去,盡管如做夢般地賺到了300萬,但“六君子”并沒有為此把酒狂歡,而是在當年的9月13日推出了題為《披荊斬棘 共赴未來》的總結報告,執筆者為馮侖。雖然報告只有4500字,但目的指向非常明確,那就是要停下來想想,未來到底應該怎么樣去做。為了紀念這一天,后來成立的萬通集團就將9月13日確定為“反省日”。也許是在冷靜的反省中提前看到什么,也許是高人的點撥,就在海南房地產泡沫破滅的前夕,“六君子”提前抽身而出,躲過了讓自己成為“先烈”的那場浩劫。
回到北京后“六君子”不僅囊中鼓滿,還踏上了又一趟開往成功彼岸的政策列車。當時國內首部《公司法》剛剛剛出臺,北京市政府給了懷柔4個定向募集資金的股份制公司指標,但沒人愿意做,“六君子”聞訊后火速主動找到了懷柔縣體改辦,并很快拿到一個指標。這樣,海南農業高技術聯合開發投資總公司就在1993年轉變為萬通集團股份有限責任公司,馮侖當董事長,王功權當總經理,其他四人均為董事兼副總,而且最初6人的股份都是均等的。
萬通地產成立不久便在在北京阜城門成功開發出了名為萬通新世界廣場的項目,銷售僅5天就進賬5億多元,并在后來的多個項目經營中屢有不菲的斬獲。然而,相愛容易相守太難。在接下來企業的經營方向以及管理模式上,“六君子”最終還是出現了分歧。有人主張做金融,有人建議做商業零售,有人提出進入制藥行業,也有人強調繼續做房地產。馮侖開始明顯感到“梁山模式”已經成為萬通的致命傷。而在分家單干與兄弟情感的選擇上,“六君子”不約而同地陷入到了痛苦之中。
理智最終戰勝了情感。在被派往美國管理分公司的兩年后,王功權吸收了很多美國體制下商務、財務安排方法以及產權劃分理論;與此同時,出差到美國的馮侖在異國邂逅了正在加州大學攻讀經濟學博士學位且后來成為北京大學教授的周其仁,兩人聊天中,周其仁給馮侖講解了“退出機制”和“出價原則”,這給了他很大的啟發——不能用傳統文化中的兄弟感情處理內部矛盾,而要用商人的規則處理分家。隨后,馮侖找到了王功權,二人在分家問題上很快達成一致,之后一道回國提出了分家后的資產處置方案,并贏得了其他四人的一致認可。用后來馮侖的話說,“六君子”是“協議離婚”,是“以江湖方式進入,以商人方式退出”。
分家后的“六君子”在各自的戰場上盡顯風姿。王功權投身于風險投資,后來因民生銀行、奇虎360、江西賽維等項目名震江湖;易小迪創建了陽光100集團并將企業送上港交所;潘石屹成立了SOHO中國,以銷售見長引領公司完成了從售到租的轉型;王啟富一開始做國際貿易,后轉做木地板,現為海帝木業有限公司董事長;劉軍在四川從事農業高科技開發;而馮侖則留守萬通繼續擔任董事長。對于為什么選擇留在萬通,馮侖的答案是,自己是萬通的的始作俑者,而且在“六君子”中年紀最大,必須扛起門面。而對“六君子”的畫像,馮侖給出的評價是:自己是賢達,潘石屹是老財,易小迪是好孩子,劉軍是二桿子,王啟富是好兄弟,王公權是政治演說家。
地產帝國操盤手
公開資料顯示,萬通公司成立當年,注冊資本為8億元人民幣,但在10年后登陸上海證券交易所時,公司總資產膨脹至30億元,作為北京地區最大的民營房地產企業,萬通地產的區域霸主地位由此完全坐實。而透過枯燥的數字,人們也很容易瀏覽到遍布京津地區一個又一個代表萬通底氣的招牌項目,如北京亞運新新家園、北京新城國際、北京天竺新新家園、天津萬通新城國際、天津萬通華府、天津萬通空港等等。按照馮侖的話說就是“萬通十年,播下的是跳蚤,收獲的是龍種”。
應當說馮侖的眼睛并沒有完全盯在自己企業的本身。萬通地產上市的前一年,馮侖聯合萬科的王石首先發起了中城房網這一國內首家房地產策略聯盟機構,在倡導與推動“新住宅運動”的同時,希望通過聯盟的形式實現聯合開發、聯合采購與聯合融資。四年后,萬通地產引入天津泰達集團作為戰略投資者,首開國內民企與國企混合所有制之先河。看得出,馮侖希望通過借助資本杠桿撬動更大量級規模的地產業務。
實際上,就在引進天津泰達的頭一年,馮侖就已經開始了萬通轉型的思考。起初,萬通參照的是香港模式,也就是通過自身重資金的投放進行地產項目的開發,這種模式由于資金沉淀量大而風險集中度高,馮侖希望將其轉變為美國模式,即通過類似于REITs(房地產信托投資基金)的方式募集資金,最終引導萬通轉型為房地產投資平臺。不僅如此,馮侖認為萬通不應該僅關注住宅業務,而應當向商業項目轉型,并通過自持物業的形式收取租金,這樣萬通就可以變身為一家投資開發與運營并重的綜合性地產公司。
為了切實推動轉型,馮侖早在六年前就辭去萬通地產董事長之職,交由總經理許立接任,與此同時馮侖將萬通的非上市部分轉變為一個投資控股公司,更名為萬通控股,并出任該集團董事長。公開資料顯示,萬通控股持有萬通地產51.15%的股份,為后者第一大股東。而馮侖則通過多家公司間接持股近30%,是萬通控股的實際控制人。另據各路財務報告數據,萬通控股的投資領域包括房地產開發、工業地產、基金管理和資產管理等四大領域,其中資產管理和基金業務是其重頭戲,旗下的10多只基金涵蓋了開發型基金、增值型基金等,儼然串起了地產私募基金的全產業鏈,萬通的地產投資平臺似乎若隱若現。endprint
然而,就在馮侖全力引領著企業邁開轉型腳步時,人們看到了萬通地產財務狀況流年不利的尷尬。財報顯示,自2012-2016年,萬通地產年度銷售收入分別為40.7億元、32.99億元、19.12億元、26.19億元和23.36億元;同期萬通地產的年度利潤分別為3.75億元、3.81億元、0.45億元、-6.12億元和1.10億元。看得出,除個別年份曇花一現外,萬通地產的銷售收入與年度利潤雙雙均現同比大幅遞減狀態。至于橫向上對比,萬科動輒打破銷售千億的記錄更令萬通地產滿面汗顏,甚至在加速跑進房地產銷售千億俱樂部的恒大、碧桂園以及融創中國等房企面前,萬通地產也是高山仰止。
有人說萬通贏在了起點,輸在中途,因為它錯過了房地產的“黃金十年”,質言之,就在王石、許家印等地產大佬紛紛在國內大口圈地、快速推盤和大筆賺錢的同時,馮侖則在轉型思維的驅動下專注于自己理想中的“立體城市”布局——在1平方公里內,打造建筑面積600 萬平方米,常住10 萬到15 萬人,城市中50% 勞動人口本地就業,實現節地與節能。馮侖為此編織出的理想圖景是:20層樓居住,30 層樓做花園,40 層樓做酒店大堂,50 層樓頂做個西紅柿農場,一棟樓內,五臟俱全。綠芽從大地萌發,男女在這里相遇,水管里流出的不是水,是奶!而對于“立體城市”的商業前景,馮侖的看法是“追求理想、順便賺錢”。
為了推進“立體城市”建設,馮侖將新希望集團董事長劉永好以及巨人網絡董事長史玉柱等人拉了進來,聯合成立了北京萬通立體之城投資有限公司,由馮侖出任董事長,同時馮侖重金聘請了國外知名建筑設計師,而且萬通也在西安運作出了首個立體城市項目,之后復制到武漢、成都等國內七個城市。但遺憾的是,所有的“立體城市”項目現在不是處于停工狀態,就是滯留在圖紙設計階段。
值得關注的是,就在“立體城市”的推進步履維艱之時,萬通的高層人事布局正在發生微妙的變化。先是由馮侖直接點將擔任萬通地產董事長的許立卸職并退出董事會,緊接著是嘉華控股高比例認購萬通地產非公開發行股份,正式成為后者第一大股東;而且嘉華控股先后通過收購泰達集團等多家企業持有萬通控股的股份取得了萬通控股總計高達76.48%股權份額,實現了對萬通控股的絕對控制。顯然,無論對于萬通地產還是萬通控股,馮侖已經完全喪失支配權,外界甚至由此給出了萬通已經開啟“去馮侖化”時代的結論。
回過頭去想一想,馮侖的轉型思想難道真的錯了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最近幾年,萬科正朝著轉型為“城市配套服務商”而披荊斬棘,萬達也在由“重”變“輕”的道路上奮力前行,融創中國也試圖打造出一個屬于自己的房地產金融運作平臺。相比于自己的同行,馮侖不僅立意在先,而且起步較早。只是不同的是,在追求理想與順便賺錢的平衡間,馮侖太倚重甚至迷戀于前者,這一點連馮侖自己也發出了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干的感嘆。
當然,馮侖雖然客觀失去了對萬通的控股權,但至今仍然擔任萬通控股董事長一職。公開資料顯示,作為萬通的最大股東,嘉華控股主要從事包含房地產開發銷售、金融會展服務、礦業投資、金融證券和高端體育賽事承辦等五大板塊主營業務,因此,在萬通地產競爭力已顯式微的境況下,嘉華控股也可能尋求企業轉型之路,倘若如此,馮侖還會再次贏得施展武功的平臺,特別是在如今國家大力推進“租購同權”的政策背景下,馮侖早前倡導的通過自持物業攬取租金的先見也許真的還能在萬通身上派上用場。
段子手與思想家
馮侖不僅愛講段子,而且愛說黃段子,這一點他的朋友皆知,業界均曉。甚至有人說只要有馮侖的地方,就能聽到朗朗笑聲,為此王石對馮侖的評價是:“嬉笑怒罵皆文章,百計千心成萬通”,而好友王功權則認為,身邊再無第二人能像馮侖,與之聊天其樂無窮。另外,各路媒體也趕過來湊熱鬧,它們做出的評判既有揶揄也有詼諧,稱馮總講“段子”是一流的,經營萬通地產是二流的,相比于馮侖的名氣,萬通的業務被高估,而段子影響力被低估。于是,除了企業家的名號外,馮侖還有“段子高手”、“地產理想家”、“地產思想家”等極富個性的雅稱。
談到政府、民企、外企和國企的地位,馮侖的段子是:在一個比較混亂家庭中,國企是正房太太,民企是二房三房,以娛樂和補充生養為主,政府則是大家長,而外資是屬于門口的鄰居,有錢的鄰居,經常會來串門。
談到民營企業的生存狀態,馮侖的段子是:小姐心態、寡婦待遇。所謂小姐心態,就是做生意,客戶為王,客戶要求什么,就做什么,什么姿勢都伺候,最后買單給錢就行。寡婦待遇就是沒人疼沒人愛,上面沒人。
談到樓市調控下地產商、消費者與政府的關系,馮侖的段子是:莽撞青年從外面回來,匆匆推開衛生間的門,愣了。嫂子正在洗澡。嫂子說:你對得起你大哥么?青年轉身,欲走。嫂子說:你對得起你自己么?青年呆立,不敢動。嫂子說:你對得起我么?
談到合作伙伴的重要性,馮侖的段子是:民初名妓小鳳仙,她要是找一個民工,掃黃就掃走了;她找蔡鍔,就流芳千古;她要是跟華盛頓,那就是國母。所以,不在于你接客不接客,不在于你干什么,而在于你跟誰做。
……
當被問到怎樣才能成為一個“段子高手”時,馮侖給出的答案是“所有的偉大都是熬出來的”,在馮侖看來,當一個人被一遍遍摧殘然后瘋狂思考然后不能正常表達就修成正果了。顯然,看似玩笑的段子后面實際浸透著的是馮侖起落浮沉的人生經歷以及對社會現象的冷峻觀測。為此,馮侖給自己的畫像是:我是一個不倫不類的混合體——資本家的工作崗位(萬通董事長)、無產階級的社會理想(15歲入團,20歲入黨,滿腦子都是無產階級革命理想)、流氓生活習氣(創業初期一窮二白,苦苦掙扎,所以說過很多糙話、猛話),以及傳統士大夫的精神享受。
不過,馮侖并不同意自己說的是“段子”,更不承認自己講的是“黃”段子。他曾經對媒體說:“我最多是像李敖一樣,把正經的事用葷的、素的、俚語的、民間的方法揉碎了說,有時是性解釋而不是誨淫。李敖說臺灣是中國的睪丸,不勃起沒什么用,勃起它就不能少。這叫段子嗎?不叫段子。很多人不明白這里面的深意。”在馮侖看來,自己講的那些精彩言論若用“段子”來歸位,就會大大貶低它們的價值,至少它們算得上是性社會學。endprint
相比于否認自己是“段子高手”而言,馮侖更愿意接受外界有關他是“思想家”的定位。除了早年擔任過《中國國情報告》雜志的主編一職外,馮侖還著有《決勝未來的力量—東方名家》、《企業領導常犯的十大錯誤》、《偉大是熬出來的》等專作,同時還有《馮言馮語論臺灣》、《馮言馮語論美國》、《馮言馮語論時事》以及《小道理:分寸之間》等文章集著,另外馮侖是《狂飆突進——馬克思的心路歷程》一書的譯作者,并公開聲稱自己靈魂里三分之二是馬克思主義。看得出,在學術成果上,馮侖的擁有絲毫不遜于國內許多的專家學者。
《野蠻生長》、《理想豐滿》與《行在寬處》被看做是馮侖的商業三部曲。在《野蠻生長》一書中,馮侖主要檢視了民營企業在自改革開放以來的劇烈制度變遷中所承受的從原罪到死亡的一系列痛苦經歷,和從痛苦中掙扎出來的逃生之路,提出必須讓一個認真做事的人有長遠的預期,有制度的信賴感和安全感。《理想豐滿》則以一如既往的馮式調侃與睿智,探討了諸如理想、公平、生意、公益乃至財富與傳承之類的基本問題,指出國內民營企業還處于青春期,應該給予耐心和寬容地等待,將以機會均為起點的民主法治制度建立好。按照馮侖書中序言解釋,《行在寬處》不再是向大家都關注的進步、勇敢、浮華、牛逼去行,而是學會退卻、放下、懦弱、面對死亡,學會做絲,學會淡然、超然,只有這樣,生命的寬度才可以無限拓展。
雖然著述頗豐,但馮侖卻認定自己不會做公知,更不愿意變成魯迅,而是強調自己只是一個買賣人,只是感覺一些東西妨礙了買賣才進行思考,即使講得遠了一點,也是因為這些問題跟買賣有關。的確,正是由于有了像馮侖這樣的民營企業代言人不斷地建言獻策,才有了中國政府《關于完善產權保護制度依法保護產權的意見》以及《關于營造企業家健康成長環境弘揚優秀企業家精神更好發揮企業家作用的意見》等重磅文件的出臺,作為中國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民營企業正走進一個“最好的時代”。
(作者系中國市場學會理事、經濟學教授)
如何看待當前經濟形勢“穩中向好”?
求是雜志近日刊載《穩中向好的經濟形勢是怎么來的》一文。文章支出,黨的十八大以來,國際金融危機深層次影響還在繼續,世界經濟仍然處在深度調整期,我國面臨經濟下行的巨大壓力。但這五年,我國在改革發展中砥礪前行,經濟保持中高速增長,為全球經濟貢獻了超過30%的增長率,可謂“風景這邊獨好”。尤其是今年以來,我國經濟穩中向好的態勢更加明顯,呈現出增長平穩、就業向好、物價穩定、收入增加、結構優化的良好格局。那么,這一穩中向好的經濟形勢是怎么來的呢?其基本的經驗和邏輯是什么呢?一、重大判斷明確了我國經濟發展的階段性特征和歷史方位。我國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是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綜合分析世界經濟長周期和我國發展階段性特征及其相互作用作出的重大戰略判斷。這一重大判斷,明確了我國經濟發展的階段性特征和歷史方位,為統籌推進各項經濟工作找到了基本出發點。中國經濟要持續健康發展,離不開對“怎么看”、“干什么”、“怎么干”三大問題的科學回答。只有“怎么看”的問題解決好了,才能更好地謀劃“干什么”和“怎么干”。怎么理解經濟發展新常態?對此,習近平總書記在多個場合從不同角度進行了深入闡釋。“三大特點”、“四個沒有變”、“九個趨勢性變化”等重要論述,為我們準確理解經濟發展新常態提供了科學指南,解決了很多長期令我們困惑的問題。遵循經濟發展新常態的大邏輯,我們可以更加清楚地認識到:第一,在“三期疊加”這個階段,經濟發展速度必然會下滑,但也不會無限下滑;經濟結構調整是痛苦的,卻是不得不過的關口;第二、前期政策消化是必需的,但可以通過有效的政策引導減緩消化過程中各類風險的影響;第三、我國發展仍處于可以大有作為的重要戰略機遇期,但戰略機遇期內涵發生深刻變化;第四、我國經濟正在向形態更高級、分工更優化、結構更合理的階段演進。經濟發展新常態的重大判斷,對我國經濟“怎么看”作出了明確回答,為新的歷史階段我國經濟發展確立起了全新坐標。
北京進入“減量發展”時代的新挑戰
和君云水泉資產管理公司合伙人唐黎明近日評論,《北京城市總體規劃( 2016年- 2035年)》正式出爐意味著北京已經進入了“減量發展”的新時代。未來的城市建設目標,不再是為了經濟目的,而是為了健康發展,為了“治理大城市病,增強人民群眾獲得感”。通觀全文,從城市定位的再明確,到城市空間布局;從資源要素的優化配置,到京津冀協同發展;從非首都功能的疏解,到南北均衡發展,總規的行文內容和謀篇布局,幾乎都是以“治病救城”為主要目標。根據總規,北京的發展要嚴守“雙控、三線”,北京也將成為全國首個進入減璧發展的城市,減量發展的理念,將對北京的各級政府考核、經濟發展乃至普通人的生活,產生深遠的影響。對于北京市政府各級部門而言,人口減量指標,土地集約利用,以及綠化面積等指標,將是重要的考核指標。其中,人口調控無疑是重中之重,各級政府也為此制定了諸多方法。今年聲勢浩大的“疏解整治促提升”專項行動也與人口調控密切相關。產業的疏解 意味著就業機會減少,同時租房成本提高,如果薪酬的上漲趕不上生活成本的上漲, 唯一的出路就是離開北京。而土地指標收縮,意味著住房供給減少,可能加大購房 成本。更重要的是,以教育控人也是一項重要的人口調控措施,這意味著非京籍兒童入學也將越來越困難。在減量發展時代,北京各級政府除了面對人口疏解的壓力 以外,還將面臨著經濟增長的壓力。雖然從全市及區縣的政府工作報告以及五年規 劃里,都很謹慎地少提經濟增長等字眼,但北京不可避免面臨著發展的壓力。京津冀協同發展上升為國家戰略以來,非首都功能的疏解也成為北京的重要政治任務。蔡奇市長也曾保證,“雄安新區需要什么,北京就給什么”。可見,北京幾乎以壯士斷腕的勇氣,來大量疏解優質資源,幫扶河北,以實現京津冀協同發展這個國家戰略。然而,商業資源、優質企業、教育資源和醫療衛生資源,這些都是支撐城市發展的寶貴動力。當北京在不斷疏解資源的同時,培育新的經濟增長點尚需時日,土地指標減量意味著地方財政不能再指望土地出讓金,財政壓力可想而知。如何尋求新的發展動能?如何讓北京的產業結構提質增效?如何快速培育小雨美稅收貢獻高的企業?如何在疏解人口的同時保持一個良性的人口生態?疏解騰退后的土地如何再利用?等等問題,都是擺在北京各級官員面前的難題。endprint
如何才能拉動低迷的民間投資意愿
據中國證券報報道,國家統計局新數據顯示,民間投資在經歷短暫回升后再次出現回落,8月當月民間投資增速降至3%,連續兩個月回落。“‘價升量縮,基礎不牢,使民間投資增速的在短暫回升后繼續回落的原因。”中泰證券首席經濟學家李迅雷在接受中國證券報記者采訪時表示,去年下半年開始,中國經濟增速出現趨穩態勢,加之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推進,PPI增速出現由負轉正走勢,促使民間投資增速見底回升。需要注意的是,在此輪經濟回升過程中,需求雖有回暖,但工業品銷量幾乎沒有增加,工業品價格卻飆升很快。這是由于在供給側改革約束下,量的彈性讓渡于價的彈性。也就是說,由于政策對工業生產形成限制,產量并未隨著需求轉暖而上升,供給不足導致供需缺口擴大,表現為價升量縮。投資意愿低是導致民間投資回落的另一原因。摩根士丹利華鑫證券首席經濟學家章俊在接受中國證券報記者采訪時表示,雖然目前國內經濟增長平穩,海外需求恢復,但民營企業對這種向好趨勢能否持續沒有太大把握,因此,投資相對謹慎,投資意愿不高。李迅雷認為,投資意愿低是需求不足所致。“需求分兩個方面:融資方面,即市場配置資源與政策供給資源之間存在偏差;消費方面,印居民收入差距擴大,導致社會普通消費需求不足和奢華消費比重過高問題。現在要解決這兩方面問題,只有通過加快各個層面的改革步伐才行。”李迅雷說,基于上述分析,可以預判未來民間投資增速將繼續趨緩。去年以來,國務院相繼出臺多項政策促進民間投資。接受中國證券報記者采訪的一些民營企業表示,這些政策對提升企業投資信心和意愿起到了積極作用,但制約民間投資的一些瓶頸仍然存在。
中國人為什么能克服“不可能三角”?
據財新網報道,在人民幣入籃SDR一周年之際,最近中國人民銀行行長周小川接受了媒采訪,在回答“面對‘不可能三角的三元悖論,中國是如何進行權衡選擇”的問題時,給出這樣的論述:“從動態演變的過程操作來看,可在三角形中尋找非穩態的立足點、以便向前運動的空間”,而且“隨著開放程度擴大,三角形的三個角點的政策定義及其功效模糊化了,由‘一點變為‘一片。”“不可能三角”是指一個國家不可能同時實現資本流動自由、貨幣政策的獨立性和匯率的穩定性,即三項政策選項中,只能擁有兩項。換句話說,在開放型的經濟環境下,一國的金融政策始終面臨“兩難選擇”。第四,中國的經濟總量和貨物貿易進出口總額均巳穩居全球第二,作為經濟大國,無論是從主觀愿望,還是客觀需要,成為主要國際貨幣自然成為人民幣的目標,入籃SDR就是此進程的重要里程碑。當然,實現這個目標需要走很長的路,但在此目標下,資本自由流動和靈活、彈性、完全浮動的市場化匯率作為路徑方向卻是確定的,而經濟大國對貨幣政策獨立性的要求自不必多言。綜合以上四點,結論就是:對于中國的金融政策而言,一個客觀要求就是必須要實現對“三角”的兼顧。就實踐結果而言,中國確實也實現了“兼顧”,漸進武地取消了資本管制,利率和匯率的市場化形成機制也逐步得以構建完成,期間人民幣匯率和利率并末出現完全失控,即沒有出現爆炸性結果——金融危機。那么,中國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關鍵點在于相機抉擇地調整政策參數。由于中國兼其一個大的轉孰經濟體和新興市場經濟體的特征,所以不同階段經濟運行的突出矛盾點是有巨太差異的,正是由于這些差異的存在,一方面增加了政策安排的難度,另一方面也為政策能夠有所側重提供了“可乘之機”,即中國面臨的“不可能三角”是非等邊的,所以只能相機抉擇,而非是“條件論”和“順序論”。相機抉擇需要有抓手才能讓有所側重的政策選擇落地,這個抓手究竟是什么?在我看來就是政策參數。由于在實現完全市場化和國際化之前,對于利率、匯率和資本流動均存在和需要“管制因子”,那么宏觀層完全可以通過調整政策參數,來改變管制的力度和范圍,從而實現政策意圖,而且“管制”一詞是中性的,使用“管制”的效率和成本,則取決于一整套盡量精細和科學的基礎要件。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