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大學”，法國高等教育新樣板

本報赴法國特派記者　畢方圓

提到法國，很多人會想到這個國家從歷史中傳承下來的人文主義精神和濃厚的藝術氣息，同時也有人會想到該國強大的科技實力，坐擁空客、達索、阿爾斯通等科技巨企。中國學生去法國留學，有沒有可能把科學、人文、藝術法國教育的這三大優勢領域的精髓“兼容并蓄、為我所用”？《環球時報》記者日前應法國駐華大使館邀請赴法國采訪

高等教育發展，還真發現了一所可以實現上述愿望的“超級大學”——巴黎科學藝術人文大學（Université Paris Sciences &Lettres–PSL）。

排名落后引發的“抱團”

之所以稱PSL為“超級大學”，是因為她在法國高等教育界的“段位”很特別。成立于2010年的PSL，由25家分布在巴黎的高校及研究機構組成，這些機構均是法國科學、人文社科及藝術領域的頂尖代表，如久負盛名的巴黎高等師范學院、高等實踐學院、國家文獻學院、法蘭西學院、巴黎天文臺、法國國家科研中心、居里研究所、巴黎多芬大學，法國頂尖的工程師學院巴黎高礦、化學物理學院、巴黎高科化學學院等，以及5所國家藝術類院校巴黎國立美院、國立高等裝飾美院、國家音樂舞蹈學院、國立高等戲劇學院、國立高等電影學院。有人將PSL形象地比喻為法國高等教育界一條光彩奪目的珍珠項鏈，其中的每個成員都是熠熠生輝的珍珠。

巴黎拉丁區是有名的文化區，云集了眾多知名高校。PSL的入口在集聚書店、出版社、畫廊的瑪匝林路上并不起眼，棕黃色的拱形木門歷經歲月洗禮，略顯破敗，但門上方藍底白字的嶄新招牌提示著，這是一間年輕的大學。推開木門，穿過一個小院，便來到PSL的會議室。PSL的國際事務負責人齊鵬思（ChristopherCripps）對《環球時報》記者介紹說，把專項領域最頂尖的學院及研究機構聚合在一起，成立一個“強強聯手”的綜合性大學，這一措施源自法國教育部2003年開始的教育改革。

說起這改革，還跟中國有些淵源。上海交大2003年首次公布的世界大學排名中，法國學校表現遜色，只有兩所進入全球前100名，排名還都不高，分別是排名第65的巴黎第六大學和排第72名的巴黎第十一大學。這一排名結果給以教育為驕傲的法國造成很大刺激。法國教育體系擁有一大批小規模、高標準的專業院校，被稱為“小而美”的教育模式。但面對全球化競爭，這種“小而美”的學校明顯缺乏國際競爭力。于是法國政府進行院校整合試點改革，PSL成為改革后的成功典范之一。作為一個新成立的綜合類大學，PSL可頒發教育部承認的國家文憑。因為學術資源的整合，PSL迅速獲得國際認可，在2017年《泰晤士報》世界大學聲譽排名中，PSL名列全球第38名，法國第一。

抱團取暖的最高境界：融合

PSL能從改革試點中脫穎而出，除了大學成員本身比較優秀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PSL找到了大學合并發展的一個“法門”——融合。傳統媒體向新媒體轉型的過程中，經常會聽到“融媒體”這個詞，PSL也循此道獨創出“融大學”的發展模式——各個成員在進入PSL后，彼此間進行學科交融發展。負責PSL亞洲合作事務的王婧表示，用中國文化來理解PSL的特點，即“和而不同，求大同存小異”，PSL在尊重各成員自身優勢和發展需要的基礎上，加強“強勢資源整合”和“整體戰略型規劃”。

“合并不是簡單的拼接，而是要形成一種新的整體性?！狈▏鴩铱蒲兄行?居里所生物實驗室主任布魯諾（BrunoGoud）向《環球時報》記者介紹了他在PSL主持的Q-life項目。這是一個集合了工程學、化學、物理學、生物學、數學、社會學等，由一百多個實驗室支持的跨學科項目，以定量生物學為導向，試圖為人類健康、人類和環境的關系提供新的解決方案。布魯諾強調，改革后的PSL，使跨學院、跨學科的聯合研究成為可能，并有實力與國際項目對接，參與國際競爭。

SACRe（Science，Art，Creation，Research）是PSL的代表性跨學科項目，這是由PSL旗下的國立音樂學院、美術學院、裝飾藝術學院等多個學院聯合培養的博士生項目，每屆僅有十幾個名額。要求報名者有藝術領域的碩士學習背景或相應的工作經驗。錄取者獲得由PSL提供的3年獎學金。這些不同學科背景的藝術生在一起以研討會的形式彼此激發，用多學科的視角重新審視自己的研究。一名視覺藝術家很開心地發現可以在物理實驗室通過流體力學來完成某些視覺設計。在藝術領域，PSL還有法國唯一一個頒發國家級學位的“時尚碩士學位項目”，英語教學，兩年學習期間，可在PSL的三所學院學習設計、面料、市場和管理，并到品牌企業實習。

有時，跨界合作看起來風馬牛不相及。比如法國國立電影學院會定期去跟PSL的另一成員巴黎天文臺交流。原來，電影學院的師生是去咨詢天文臺專家，電影中的一些天文布景是否合理，以及如何展開科幻題材的劇情及創意。

學生也受益于這種學科融通、無界限的教學理念和環境。在巴黎高師攻讀語言學博士的中國留學生陸源峰對《環球時報》記者表示，只要是PSL成員學校的課，PSL任何一所成員學校的學生，都可以免費地去旁聽（非PSL學生申請聽課要付5歐元），有的課還可以修學分。他就在國家文獻學院旁聽一門數字人文的課程，“很有收獲”。

國際化道路更加順暢

國際化是大學發展的時代要求，可“小而美”的法國精英學校這方面做起來并不容易。巴黎高師雖然是世界上響當當的名校，但高師的院長馬克（MarcMézard）曾對媒體感嘆：“對世界大多數大學來說，讓他們花時間去安排‘兩個人的交換項目，真是浪費時間?！边@也是巴黎高師選擇加入PSL的原因之一。今年9月，巴黎高師PSL?TransferS（跨文化博士研究項目）接收了來自復旦大學的９名博士生。

PSL名下的眾多成員學校仍保持原有的身份和一定的獨立性，只是在經費管理、教授招聘、戰略研究、國際合作等方面將決策權讓渡給PSL，由PSL代表成員學校去跟國外學校談大型合作?！癙SL是我們與國外學校合作的重要橋梁，讓合作項目進行得更順暢?！卑屠杌瘜W物理學院國際關系負責人本尼蒂（BénédicteRavier）表示。

目前，PSL這所超級大學已與13家國際知名院校建立框架合作協議，包括英國的劍橋大學、美國的哥倫比亞大學、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等。同時，負責亞洲合作事務的王婧介紹說，PSL與北大、清華、上海交大等多所中國“雙一流”大學也有合作項目，如國際交換、雙學位培養、博士后接收、聯合出版、暑期學校等。

PSL的中國留學生大多是由國內學校推薦、PSL面試考察后來到這里求學的，也有的是通過國家留學基金委或個人申請的途徑。不管哪種方式，PSL都有嚴格的考核，他們希望招到的是最優秀的學生。面對中國巨大的留學市場，不少國家都在通過教育產業化來爭搶這塊“大蛋糕”，但《環球時報》記者在法國多所學校的采訪卻沒有感受到這種“熱情”。法國精英學校為何不愿通過擴招學生來轉型？巴黎高師院長馬克給了《環球時報》記者一個解釋：“有人把教育當做一個產業，但對我們來說，教育更像是一門藝術，每個環節都要用心去做，我們希望是小班教學，就不能擴大招生，因為我們要保證教學質量，要因材施教，滿足學生的需要。學習也是一門藝術，PSL給學生的是一種環境，讓他們自由地去發展，給他們留有足夠的空間，讓他們去汲取所需的養分?！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