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寧◎周鐵鈞
西藏高原
遼寧◎周鐵鈞
從云朵上起步,裹風卷雪的步履,踩裂雅魯藏布大峽谷,震落唐古拉山、岡底斯山胸襟上的兩枚翡翠紐扣,幻化成納木錯湖、色林錯湖,藍得纖塵不染,藍得莊嚴神圣。
喜馬拉雅、喀喇昆侖冰川,攬白雪黑巖取暖,云霧淞濛中鏈接藏香繚繞的天路,所有的空間都響徹亙古梵音,融進布達拉宮的神秘禪意,包容著所有尋夢者的夢。
瑪尼石喚醒雪線之下的虔誠,面山而匍匐,丈量心靈軌跡,經筒飛旋,莊重地撲倒與神靈對話,膜拜的方向永遠不會有尾聲。
云巔高原光影千疊,輝映矗立在峰巒的旌幡,同珠穆朗瑪共同拔節,生長出天宇間世紀輪回的畫卷。
靈光漫卷的唐古拉山脈,生出圣潔的眼睛,仰視世界屋脊靜寂的陽光,將高天游云盡收瞳孔。
濕草甸似乎尚未成年,把持著岸石、苔蘚和火絨草,生怕赤麻鴨、雪雞、毛腿棕鷗,搶奪它這些濕漉漉的玩具。
朗多島像睡夢中的影子,靜寂不動。只有在五月的裂冰中,淌出傳徹長空的斑頭雁鳴,島上定居的羽翼,吸吮冰莽雪峰的精華,繁衍出綠如翡翠、亮若瑪瑙的飛翔胚胎……
藏羚、盤羊、牦牛又一次走進生命的方向,痛飲湖岸拍浪的喧響,然后靜臥傾聽清波浮碧的水巷,繁衍出的洶涌故事。
潛游在鋼藍底層的裂腹魚,不知道網是什么,幽若半斟之杯的視線里永遠沒有雪暴、砂塵揚起,堅冰延伸也不會傷心,因為它們知道:納木錯湖不懂得眼淚。
一架搏云擊風的傲骨,以雪色的蒼涼袒露威嚴。或許源自一場蓄謀已久的謀殺,陰森的冷彈洞穿了鳴嘯,身軀悲亢地從萬仞跌落,絕頂青巖留下戰栗的爪痕。
涌動的天光剝盡靈肉,風雪冶煉出根根鏗鏘的飛翔之夢,如將目光注向斷崖,仍有舊日枝巢,將雄悍的往昔引入云端。
地平線掛起碩大花環懸上穹頂,俯視無梯的高原,沙旋雪霧中仍有奮力上躍的翅膀,旋滑在山脊云端,定格成永恒的翱翔。
雪山年老了,撩起寒意下滑的清風,撫摸一下銀白的頭發,有些力不從心地舉起初夏。
高遠中嘶鳴的征雁,依循雪原旗語的引導馱走殘冬,清澈的雪水開始洗刷冷寂,馨風以巖礫做輪,攆出甲蟲旅行的轍印。藏羚、野駝、牦牛和頑強拔節的蕨根,都在茸茸柔風里鋪開溫暖,遠處的低云裸嶺,把牧群攆進嫩綠的童話。
一粒粒青稞種子藏在土層里,沿著陽光的指向,將為高原拔起一截成熟的高度。
流淌巖礫的懸坡,響起狂瀑般地奔馳,孤寂的高原開始躁動。
旋入低谷的清溪宛若繃索,羈住了所有尖窄的蹄瓣。弧形外展的犄角,緊密著環突橫棱的戀歌,在藍云下撞擊愛情。
蒼郁中的瞳孔,環顧逶迤的天空,等待殘陽跌落睫瞼,耳孔晃動出彤云,屈攏蹊腺發達的細肢,在雪映山光中咀嚼青蔥。
關閉目光走近涸溪,似仍有水聲楚楚,波紋中央年輕的火絨草,曳動微瀾柔美,享受日朗風清……
從垂星下醒來,夢境撩開凄美,在又一次雪暴來臨之前,已選擇出無阻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