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瀟霏
在大海邊上
□梁瀟霏
天空正緩慢卷起沉重的幕布
南山的椰林呈現出剪影
這是我缺席的第二百四十個黎明
鴨母河并未因此停止流淌
昨夜,我于眾蛇之夢中醒來
聽到旖旎的水聲,和三月時一樣
但我知道,岸是春天的岸
水已是初冬的雨水
現在,當我佇立窗前
河邊的芒果樹正接近陽臺欄桿
樹葉簌簌地應和蛐蛐成片的鳴叫
一只驚鳥從墻壁縫隙中逃離
但它還會回來的
正如我剛剛拉開窗簾
又看到了黃褐色的壁虎
大眼睛的房客,張開的五只腳趾
像我掛衣服的粘鉤
嬰兒一般吸附在墻上
突然間我被扔進烈火的熔爐
一千度的高溫炙烤
失去方向而無法固守
心靈與意志被暗紅的旗子裹挾
融化成血液
在燃燒的颶風中飄揚
他們趁我灼熱之時拷打
直至我一言不發但淚如火星
啊!我將被打造成他們所需的任何形狀
但無論變成什么
我都會很快冷靜下來
并且金子的尊貴不允許我
在熔融后有任何的增損
陽光晃動椰影,水的世界中
兩個古羅馬帝國時代的執政官
他們的側影,一人手持束棒
面對大劇院的觀眾
另一邊,小魚密探一樣游過
一女子在奔跑,圍巾飄動
她的頭上,瀑布正層層傾瀉
我們能否看到更多的東西
譬如瀑布是一座樓房
居于懸崖之上,最下一層住著
一個永遠長不大的蝌蚪
它整天站在洞口祈禱
第二層是兩尊神
他們騎著水獸
每天早晨
都樂此不疲地交媾
而最上面,是位隱士
年齡無人知曉,也或許他
就是一塊冰,他的胡須蒸發著水汽
他,獨自練光線之劍
白色的燕子從瀑布飛出
不,是白色的海鷗
你的腿,一條沙灘
正翻動整個大海
它在墻壁的夾縫夢囈
在夜里,就像活在我的體內
就像是我的前世
一只熱帶的鳥
凌晨就會飛出去
在檳榔樹上
我辨認不出它是哪一個
河流病了,水汽像蒸汽
我想去海邊,但同樣厭倦了
殘暴的大海
沒有什么不同,昨晚的超級月亮
看起來那么尋常
它也改變不了什么
所有災難和不幸
不會因它的出現而停止
而愛情,讓你想起骯臟的游泳池
在這大海邊上
我富于激情的心
漸漸平息
落日并沒有讓我傷悲
謝謝你
給予我重新開始的機會
一只小蟲在菜板上爬行,白蟻?
我俯下頭,用兩汪湖泊的眼睛觀看。
它太小了,甚至不能用“只”來形容。
比最小的一粒塵土還微小,
我仔細看也看不清它到底是什么。
就見一個小白點兒,行過廣大樹干的紋理,
向著菜板的一端,那兒,仿佛熱帶雨林,
堆著剛剛清洗干凈的豆角。
看它前進的方向,準確無誤。
但是沒有人能夠把帶著小蟲的豆角
放進油鍋里。
我找來餐巾紙,它的前面出現了
白色沙灘,熱帶雨林依然可望。
它毫不猶豫地踏上了這張阿拉伯飛毯,
平穩降落在窗口。
窗外,棕櫚葉子已高及窗臺。
但如果它愿意,
也可以換乘一艘三角梅的花瓣船,
再打一段芭蕉葉子的滑梯,
去樓下的草坪——
巨大的球場上,踢足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