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長篇小說《白銀火車》我吃了一把苦,在此之前,從來沒有嘗試過寫篇十五萬字的小說,倒是一直在寫一些中短篇。我自認為將中短篇小說寫好了,創作長篇小說就不在話下了。我忽略了長篇小說的厚度,近三年的時間里,幾乎每時每刻我都在為我的這篇小說犯愁,為我的小說人物的命運犯愁,我宛如和這篇小說談了一場戀愛——有歡喜,也有爭吵。小說的進展一直按部就班,修改,不斷修改,打亂了改動才是我感到受到創傷的根由。好在,在此期間,我得到了一些朋友的寶貴意見,在小說的張力上下了一些功夫,使小說人物的命運看起來更加符合我們這個時代的特征。
我從學校分配到鐵路如今已經二十幾年了,剛參加工作時在一個四等小站上,四面曠野,田間種了許多農作物,值夜班時,我們沒少偷吃附近村里人的花生、毛豆、紅薯(如今想來也許只是漫漫長夜的一個游戲,這些東西有什么好吃?)……那里的人很溫良,從來沒有到單位找我們理論過。在他們眼里我們是一群城里人,城里人見什么東西都是好的,偷吃點時令果蔬似乎在計劃之內。又或許,每到大施工,我們單位又要去村里找人干活,所得的報酬在他們眼里算是豐厚,大家又都相識,不好意思拆穿我們“雞鳴狗盜”的嘴臉。我在小站干車站值班員,上一個白班,轉過來上第二天的夜班,然后休息兩天,有大把的時間可以讀書,可以寫作——我的創作時間基本上與我的工齡相近,只有中間一兩年的時間基本沒有動筆,不是不想動,是不知如何下筆。那段時間如今想來仍讓人感到壓抑,我顯得過分焦躁,沒有目標,得過且過。其間發生了一些事情,對我的觸動很大,當我再次開始寫小說,這時才發現風格大變,幾乎是一直延續到今天。
我剛上班時鐵路上跑來跑去的還有蒸汽機車,跑得慢,大輪子上帶著一個大的伸縮臂,一寸一寸地推著火車前行。我們車站上有一個調車長,說話有些口吃,調車作業時正遇見一個說話也口吃的蒸汽機車司機,兩個人因為傳遞調車作業計劃而打起來,因為倆人都懷疑對方在故意學自己說話,倆人在鐵路線路上滾成一團,大家將倆人拉開,才發現是一場誤會。我之所以要講這么一個故事,原因是,那時的蒸汽機車上有三個人:一個是正司機,一個是副司機,還有一個燒鍋爐的叫司爐。調車組也是三個人,一個調車長領著倆連接員。這樣他們打起來都不吃虧,三對三。后來,蒸汽機車退役,換成內燃機,司機室里就有了兩個人,一個正司機,一個副司機。再后來,變為電力機車和動車、高鐵,司機室里就只有一個人了。因為電腦的介入,科技節省了人力。短短二十幾年里,中國鐵路發生了如此巨變,作為一名作家,我開始坐不住了。其實,明知道關于鐵路題材的小說太難寫,因為點太多,面太廣,難以把握,但是,我還是寫了,也許這只是個開頭,鐵路只是時代的背景,人物才是這個時代的主角。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生人基本上算是目睹了中國改革開放以來的變化,我們看到太多美好的事物,也看到了一些發展過快帶來的后遺癥,如何關注你理解的時代人物命運,是每一個作家必須直面的問題。《白銀火車》里的人物是我最最了解的人物,可以說,他們在現實中都有一個原型。在大時代面前,鐵路工作者與其他各行各業的國人一樣,都在為我們國家的繁榮復興擔當使命,當然,迷茫時刻總是有的,正因為此,我才將我所經歷的時代寫下來,也許會對將來我們對待人生選擇上有所裨益,這是每一個作家的理想。
小說改了許多次,也許改動的空間仍然很大,對于小說的結局我本人不甚喜歡,但是,總想讓我的主人公們都放松一下,也就是說都放個小假,思考一下人生的目的,做出一些長遠的打算。所以,小說是沒有結局的,人物都在前行與變化,就像小說中一直在變的薛瞎子,他的一生影響了韓非,韓非的可取之處正在于他的變化。雖然小說中我們看不到他太多所謂成功的影子,但是,他一直懷揣夢想,一直向著夢想前進,好在他還年輕,像我們的祖國,變革帶給我們太多思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