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述的樂趣

張石山

敘述的樂趣

張石山

音樂本身原是情感的，語言停止的地方音樂開始。但高級的音樂卻又極富哲理。

漢字的形、音、義高度統一。而漢字獨特的書法藝術偏又能取得抽象美之效果。

文學作品，文體有形，文氣無形。有的文章，所寫內容也許不過爾爾，但遣詞造句布局結構諸般形式卻十分講究，匠心獨運，使我們不能不認為“形式即藝術”。而有的文章，形式未見新奇，不擅雕琢粉飾，字里行間卻流動噴涌著某種氣韻，韻味雋永。我們又不能不折服“文貴有氣”。

傳統的小說理論，理論小說的主題、人物、情節等。而在傳統理論之外，小說在近代終于有了它自身的理論：敘述學。“敘述”在這兒的概念，比狹義的描寫與敘述要寬泛。

上帝說要有光，宇宙因而就有了光；人類說要有書，世界于是便有了書。至少在當代，書冊報刊的閱讀畢竟不曾被完全取代。對于不可取代的閱讀需求，敘述因之不可或缺。

小而言之，作者的文稿首先能夠吸引編輯的閱讀興趣，而不是被憤怒地扔進廢紙麻袋，所依憑者唯有敘述。請客送禮連稱老師鞠躬也無濟于事。大而言之，暫且不必期求洛陽紙貴，你的作品書冊被存入書架，偶一翻閱，仍能令讀者愛不釋手或者發了會心一笑，所依憑者仍然唯有敘述。

值得說明的是：或挑逗性，或幽默感，或流暢雋永，或生澀怪異，借助文字的敘述來引發編輯與讀者的閱讀興趣之前，文字的敘述無疑首先作用著敘述者本身。作品轟動，換大把鈔票，得榮譽大獎，只能在敘述完成之后。敘述的過程，猶如嬰兒出生之際的產程，不能不首先考驗著作者、鼓舞著敘述者自身。

作家樂此不疲、點燈熬油、慘淡經營、九死而無悔，他在敘述的過程中已然獲得了補償。那無疑就是敘述的樂趣。

至于具體到寫什么與怎么寫，敘述什么又如何敘述，向來說事容易做事難。鄉土小說而手法現代，現實題材而文字古雅，平凡事件使之魔幻，神魔古怪偏又平實親切，作家如何寫來手順，或曰敘述有趣，運用之妙向來存乎一心。

驅動著作家的，鼓舞著創作的，有經濟杠桿的作用，不妨說更依憑著作家們的本職責任。而具體的創寫過程，有敘述的樂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