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五章

內蒙古◎李亞強

城市五章

內蒙古◎李亞強

廚房是我城市生活的全部

米在袋子里，油鹽醬醋在柜子里，灶臺落滿塵埃，鍋碗瓢盆始終安靜如初，老家帶來的豬肉臊子，在冰箱里放了整整一年。

每天，我都在找各種借口，遠離廚房，遠離我生活的全部。在這個城市的第五年，我孑然一身，站在空蕩蕩的廚房，看見自己過得一塌糊涂的生活，在煙火之上，搖搖欲墜。

舌頭里的一根筋

刻意地隱藏，字斟句酌地發音，用蹩腳的普通話采訪，溝通，吵架，談情說愛，插科打諢。

可是，我總把北說成白，把真說成正，把奶說成來。娘說窮丑遮不住，我連方言也沒遮住，像一根破土而出的胡蘿卜，輕易就被人揪出根底。

這讓我感到深深地絕望，舌頭里一根倔強的筋，巧妙地拉開我與城市的距離。

與失眠有關

在這個城市買房前的那幾個夜晚，我徹底丟失了睡眠，躺在床上，沒開燈的凌晨，我沒能把自己交給時間和黑暗。

樓下的小飯館，一年四季人聲鼎沸，醉酒的男人，高舉著憤怒，玻璃酒瓶碎裂，力度剛好足以打開結局。

馬路車流不息，街燈徹夜不眠，我站在六樓的窗戶前抽煙，我不知道，我的失眠，是否與此有關。

城市所有的街道

風一吹，樹葉亂了陣腳，路邊燒烤攤的語言突然沸騰起來，混合著羊肉炙烤后的滋味。熱烈，擁擠，富有江湖的味道，高高低低的喧囂，將夜晚劃開一道口子。一群人的孤獨傾瀉而下，卻又無處著陸。

白酒太烈，啤酒恰到好處，孤獨、焦慮、燥熱。將啤酒花高高舉過頭頂，杯盞碰撞的力度，正好足夠，承接一個城市對夜晚的渴望和想象。

夜晚的大街干凈而純粹。我騎著自行車，就這樣順著繁榮道，這個城市小得近乎可以忽略的街道，在時間深處游走。夜晚嫵媚，自行車深藏內心的愿望，帶我走遍，這個城市所有的街道。

我的一半生活在菜市場

首先走進去的，是一顆思鄉的心，那些被沖洗得干干凈凈的菜蔬，用滿眼翠綠迎接我。而我，只需要在這些翠綠中，挑出適合執拗的胃的那部分，那些植根于血液的味道，適合土豆、西紅柿、菠菜。

說白了，是一碗揪面片，用手揉出的勁道，揪出鄉愁的形狀，填補那些幾近被忘掉的記憶。

菜市場，牽引著這些記憶，是濕漉漉的纖繩，拖著一個沉重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