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亞林
翻譯的文化轉向辯析
——以魯迅的翻譯文化觀為例
蘆亞林
“文化轉向”是翻譯研究的一個新的切入點,不能代表翻譯的全部,但是在最近全球化的影響下文化,翻譯活動不得不受文化影響。所以,翻譯研究和文化研究出現了一種重合。雖然,翻譯的“文化轉向”的理論出現于魯迅時代之后,但翻譯中的文化觀早在學者翻譯介紹外文作品中形成了。研究魯迅的翻譯文化觀和翻譯的“文化轉向”可以解釋我國一些翻譯家在翻譯過程中形成的翻譯文化觀念。
翻譯研究 文化轉向 魯迅 文化翻譯觀
翻譯研究的“文化轉向”開始于文化研究領域中對文化研究的思考。在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文化研究的走向逐漸向大眾文化發展,而文化研究也經歷了幾個階段。從文化主義階段,到結構主義階段再到后結構主義階段,不同的文化研究發展階段依次從研究單一文化到文化霸權再到文化多元性研究,文化研究學科也越來越朝著更開放的方向行走(曾,2006:3)。文化研究沒有清晰的學科界限,尤其是在全球化浪潮洶涌的時代下,文化研究變得國際性。
正因為文化研究的無邊性,翻譯研究作為邊際學科逐漸因為文化研究的擴大得到了發展。在“文化轉向”口號提出來之前翻譯研究學者也在關注翻譯研究中的文化因素。埃文·左哈爾(Even Zohar)作為多元系統(polysystem)的代表人物,提出一個民族的文學的文化地位決定翻譯文學在文學多元系統中的位置并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譯者的翻譯策略(陶,2006:5)。后來多元理論由圖里(Toury)和赫曼斯(Hermans)得到了發展,但是多元理論對文化與翻譯的關系闡述還比較溫和。巴斯奈特等提出的翻譯“文化轉向”具有強烈的政治意識,后來學者在“文化轉向”的理論發展上也提出了文化研究也應有“翻譯轉向”(曾,2006:3)。總之,翻譯研究的“文化轉向”是在文化研究的不斷發展上提出來的,隨著文化研究越來越朝著多元研究的方向發展,翻譯研究也同文化研究越來越有著相同的研究話題并且互相影響著各自理論的發展。
文化研究對翻譯的影響是,文化研究十分看重文化在翻譯中的重要性,認為翻譯活動是文化的轉化?!拔幕D向”的理論認為,文化是一個大的背景,文化的翻譯產生的影響不僅僅是文字信息的轉換造成的結果,而是文化背景、社會環境和歷史影響。這種轉向,對傳統翻譯來說有有利的一面,也有一定的風險。傳統翻譯研究對文本意義的轉化研究因為“文化轉向”而得到了擴展,但同時也受到了一定的沖擊。“文化轉向”在翻譯研究中是一個新的研究角度,把翻譯視為一種交流的方式,一種文化轉換的媒介,所以翻譯是寫作。不過翻譯的“文化轉向”有其理論薄弱的地方,因為它將翻譯視為純粹的文化轉移,脫離了文本意義的超語言因素不能對翻譯進行全面的解釋(曾,2006:3)。
“文化轉向”所面臨的第一個困境就是,因為“文化轉向”要求翻譯從文本意義解放出來,從社會、歷史和文化視角下進行翻譯,并希望能找到一定的翻譯規律。這種方式把翻譯活動局限在了文化視角下,而忽略了翻譯活動中對文本、翻譯方法、標準、文學等其他對翻譯活動有很大影響的因素。因為“文化轉向”的理論是由文化研究的學者提出來了,而文化研究有一定的地域性,而且這種理論局限于語言之外的因素就忽略了譯文本身的特點研究、不能形成普遍適應的翻譯理論。
文化研究對傳統翻譯的研究態度并不科學,對于傳統翻譯的理論和研究結果,“文化轉向”理論沒有進行很好地吸收和借鑒,而是忽視和拋棄。文化研究認為傳統翻譯理論如“忠實”、“對等”等翻譯理論是一種只存在于文本層面的轉換的一種沒有效用的翻譯方法,“文化轉向”認為翻譯應以文化的對等為翻譯的準繩。這種翻譯文化觀并沒有給文化一定的界定,因為文化包含的因素太廣泛了。很多源語包含了本國文化的因素,而很多源語只是語言符號,翻譯的“文化轉向”觀點使用文化概念太廣泛,忽視了翻譯研究中的語言本身也沒有排除文化因素。對于文本,“文化轉向”的觀點認為,文化超越文本,過度地關注讀者所處的文化歷史背景,認為讀者的社會環境可以決定譯者的翻譯。但實際上,翻譯活動中,譯者面臨的不僅僅是文化選擇,翻譯不能把語言排除在外,需要不斷對源語的語義,語言組織形式等進行分析和編譯。
“文化轉向”固然對翻譯研究來說有一定的理論意義,但其對翻譯研究所帶來的挑戰也不能忽略。對于“文化轉向”翻譯研究應積極的吸收對翻譯有利的,能開闊研究視野和研究方法的部分,但要注意它對翻譯研究所帶來的解構作用?!拔幕D向”固然豐富了傳統的翻譯研究,作為一種研究范式有它自己的優劣勢,要用批判的方式接受。對待翻譯研究的“文化轉向”,要吸收它有價值的理論,但不能把它作為翻譯研究的主要方向或者取代翻譯研究。翻譯研究需要關注影響翻譯活動的存在在語言內部和語言外部的各個不同層次的因素,吸收其他領域的有價值的理論成果,才能作為獨立學科發展。
魯迅從事翻譯活動是從二十世紀初開始的,那時中國經歷了清政府的沒落和國內革命和新思潮的興起,有識之士借助國外的思想尋求救國圖存的道路。魯迅對待中國傳統文化的態度是否定和批判的態度,在魯迅看來傳統文化是“吃人”的。他對中國的儒家禮教和文化懷著勇敢的批判精神,他的雜文和小說中描寫和刻畫著中國人舊時奴性的根子。魯迅對待外國文化的態度,可以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拿來主義”,他主張的是外國的文化可以拿來為我所用。這樣的文化觀點,也反映在他的翻譯作品中,介紹中國文化考慮到受眾的接受,所以他在翻譯實踐中提出到底是“歸化”還是保留“洋氣”。這兩種翻譯手法的辨析是魯迅文化翻譯觀最直接的體現。
魯迅不僅僅把翻譯看作是一個語言符號的轉換,他翻譯的作品不僅有科學小說作品,還有激發民族精神的文學小說作品。他不僅僅介紹的是國外系先進的科學知識,還介紹國外的優秀的精神和文化,說明他企圖激發國民思想和文化的翻譯目的。魯迅的翻譯觀經歷了由歸化向異化的演變過程。這樣的文化翻譯觀的選擇和發展與魯迅所處的時代和他自己對中國當時的社會文化狀況認識分類離不開。他翻譯的目的是介紹外文化,激起國人自己的文化意識和文化自覺,開放國人的精神,與落后愚昧的封建精神進行斗爭。所以,魯迅采取異化發展的翻譯,可以更好保留外國作品的精神和文化,啟發國人的思想。
新文化運動時期的中國翻譯,存在著各種翻譯理論之爭,比如直譯和意譯,信與順,還有形似和神似等。魯迅的翻譯主張也在這樣的背景下與其他翻譯觀點發生了碰撞,他支持翻譯應遵從“信”的翻譯標準。魯迅有著“寧信而不順”的翻譯主張,但是這個主張并不是對順的否定。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他的這一翻譯主張是為了端正當時不信的翻譯風格,同時為了發展白話文和介紹新的思想。在魯迅的翻譯思想中可以看到翻譯中對待文本和語言的文化態度,某種程度上與翻譯的“文化轉向”思想有共通之處,但魯迅的翻譯文化觀與翻譯的“文化轉向”是完全不同的。
魯迅在他“棄醫從文”的開始就翻譯了國外的文學作品,他的翻譯作品的原作跨越十多個國別,作家有一百多位,作者有兩百多位。魯迅的翻譯思想也經歷了發展,逐步到了比較完善的地步。
魯迅的翻譯經歷了三個時期。第一個時期(1903-1919年)是他在日本留學期間,這段時間他主要翻譯的是法國作家的著作,比如雨果和凡爾納。后來他和周作人合作,翻譯了一本英國小說《紅星佚史》。能體現他翻譯的文化導向的翻譯是他對俄國小說的編譯,一本《域外小說集》反映了他呼救國人斗爭,打起反抗舊社會拯救國家的精神。第二個時期(1920-1927年)的翻譯思想由民主革命的思想轉向了馬克思思想。這時期,魯迅的主要譯作是翻譯國外文學理論作品,比如蘇聯托洛茨基的《文學與革命》。這個時期,魯迅還翻譯了大量東歐一些也有民族革命國家的作品,他翻譯了烏克蘭作家謝甫琴科,保加利亞作家法佐夫。魯迅翻譯的第三個時期(1927-1926年)是他的翻譯作品最具反抗精神的時期。因為中國革命的需要,他翻譯了法捷耶夫的名著《毀滅》,出資編譯了曹靖華翻譯的《鐵流》。在1935年,魯迅完成了他生平最后一部翻譯作品,俄國果戈理名著《死魂靈》。
從魯迅三個時期的翻譯作品來看,對翻譯原作的挑選可以看出魯迅翻譯活動的政治意識和文化意識,那就是如茅盾先生所說的“表現了始終一貫的高度的責任感和明確的政治目的性”(陶,2006:79)。每個時期,魯迅都在翻譯表現受到壓迫民族的斗爭精神的作品,他對被壓迫者的精神啟發和文化引導讓他始終作為新文化的陣地的沖鋒人。他的作品從開始到最后都充滿了戰斗精神,號召人們起來反抗,幫大眾照清行進的精神道路。
翻譯的“文化轉向”可以幫助我們重新認識魯迅的翻譯經歷和文化翻譯觀,重新審視魯迅所處時代的歷史和文化背景下他從事翻譯活動的動機和效果。魯迅當時所從事的翻譯活動在用今天的文化研究的觀點看應該是一種跨文化的交際活動,這種交際活動所傳遞的信息是一種文化和精神,一種在當時社會歷史背景下需要傳遞的文化。這對傳統翻譯對文本和翻譯技巧和翻譯標準等方面的研究是一種補充。傳統翻譯也有對翻譯的文化因素的關注,但是沒有像“文化轉向”這樣具有顛覆性地以一種語言外的視角來考察翻譯,雖然對翻譯研究有一定的挑戰,但這樣的研究可以擴大翻譯研究的界限,豐富翻譯研究的視野,需要注意的是將翻譯研究和文化研究兩者的研究界限,互相補充互相借鑒。
如果用“文化轉向”的思想來考察魯迅的翻譯經歷,就是一種新的視角,把魯迅的翻譯看作是文化的轉換,可以探究出魯迅從事這么多文學作品翻譯所尋求的統一的一個文化傳播和啟蒙的目的。這是用翻譯的“文化轉向”考魯迅文化翻譯觀的積極的方面,是從宏觀的角度考察魯迅整個翻譯經歷所具有的文化和歷史特征。但也要警惕,“文化轉向”理論要求用社會、歷史和文化的來考察翻譯,忽視翻譯的語言信息處理。我們在關注語言文本外的研究范式的同時,不能放棄翻譯策略、語言轉換技巧等傳統翻譯所考究的方面。
魯迅的文化翻譯觀實際上是一種翻譯的意識形態,他專注地投入到了拯救國人精神,傳播先進文化,批判舊制度舊禮教的斗爭中。他的翻譯活動本身就是十分具有翻譯的“文化轉向”,但是魯迅的翻譯也有其微觀上對文字和意義翻譯上的文化取向,這一點也需要傳統翻譯研究學者繼續對魯迅的翻譯在微觀文化上的技巧和策略上的處理。翻譯研究學者也應該用“文化轉向”的視角來進行當前全球化背景的,把翻譯當作一種傳播手段的研究。
全球化為文化研究的發展也為翻譯研究的發展提供了新的契機,而且兩個學科的并軌和交互使得彼此的研究都有了新的視野和轉向。文化朝著多元研究的方向行走,而翻譯研究也因文化研究的進入有了新的研究范式。利用這種新的范式,我們可以考察到歷史上翻譯活動和翻譯研究所具有的新的價值。這樣研究視角不僅僅對魯迅翻譯研究有意義,還可以擴展到多個時代的翻譯研究,比如唐朝時期的佛經翻譯。翻譯研究的發展方向不能如“文化轉向”理論所說的那樣,完全轉向文化,不過,“文化轉向”能成為翻譯研究一個重要的研究分支或研究范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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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上海外國語大學)
蘆亞林,上海外國語大學研究生院,碩士,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