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去 （外二首）

何雪峰

離去 （外二首）

何雪峰

一個太漫長的夏天

逸出我一生所閱讀的邊界

因為每個人的孤獨

所以你叫我閱讀，

朗誦：這個世界所有雷同的事物，

話語，口口相傳的故事。

就像你顫抖的手指撫

摸過的紙張，

鉛筆，細碎的橡皮屑

和一切需要我代勞的書籍

每個字都是旋轉不停的勞碌

在你的臉上留下吻痕

直到時間懸停

果樹，池塘，無人采集的月亮

一個并不漫長的夏天

一個農夫打量著農具

一個農夫打量著農具

鋒利的苞米讓柴火不夠密集

萬世師表腳下是一塊土地

錢塘江潮 過一塊土地

拔地而起的哨子在防風林

老母親一病不起

一個農夫打量著農具

豆秧垂頭瓜藤盤上瓜架

鋪子內外都是油米

開襠的娃娃最愛親吻土地

抱窩的母雞老了老了跌進鍋

里。端著勺子

嫂子撒下的鹽粒就像星星

一個農夫打量著農具

卷尾巴的豬仔用鼻子拱起一塊土地

用彈弓裹著糖串起山楂葫蘆

半大小子打碎一塊土地

一代一代人的墓碑一層一層地

覆蓋這片土地

在輪子碾過的盛世里

一個農夫打量著農具

是什么組成了我

子夜，每只野貓都有棲息之地

挺身而眠

一副柔順的軀體淌入呼吸

我沸騰出夢囈

在每一個黎明

我用濃茶澆灌自己

油茶面和麥片

柿子餅和蔓越莓曲奇

你哺育了我的貧瘠

餐盤上的油漬

餅干盒里的碎屑

是什么一次次組成了我

又離我而去

我會毫無懺悔地談論

沒有羞怯地呼吸

脫口而出的一切都源自遺棄

我會在夢里爬滿螞蟻

剝盡血肉骨骸還你

零零碎碎的殘渣是我

生出的淺淺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