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有缺陷

◎ 劉 瀏

兒子有缺陷

◎ 劉 瀏

兒子從小就戴著眼鏡，初次到我家做客的人見了他總不免要問：“近視嗎？多少度？”

“不是近視，是遠視，很難矯正哩！”

其實準確地說，兒子的左眼有內斜的毛病，因內斜而遠視，盡管久經矯正，但收效甚微，現在已經成了弱視。 我一直說，要是實在矯正不過來就去同仁醫院動手術，但那只有美容的意義。

兒子的左眼為何內斜？是先天的，還是后天的？若說是先天的，他兩歲以前，我們只覺得他一對黝黑的瞳仁葡萄般美麗，從未感到左眼略向內斜。若說是后天的，可回憶起一件事。兒子兩歲多時，被鄰居家一位魯莽的小伙子抱到去玩耍，結果他沒抱穩，兒子一下子摔向他家的飯桌，正好磕著了眉骨。我當時心中大為不快，但人家絕非故意的，且看上去也只是左眉棱起，紅腫一塊，眼珠依然黑白分明，只覺得是“不幸中之萬幸”。

后來，兒子的左眼球突然出現了內斜的情況。去醫院細細檢查之后，醫生說很難斷定是后天摔碰所致，有可能是先天缺陷，由隱而顯的。于是我對妻子說：“肯定是我精子里潛伏的遺傳密碼。”妻子不以為然，我卻獲得了很大的心理滿足。

兒子是我生命的延續，我愿意把我生命中的種種優勢遺傳給他，但也不得不承認有顯性或隱性的弱點延續到了他的生命之中，我對他的先天素質承擔全部責任。同時，我相信就如同我從不埋怨我的父母給我遺傳了某些弊病一樣，兒子將來也不會埋怨我沒有把他生得更完美。

我從沒覺得兒子特別可愛或者特別聰明，然而不管怎么樣，他都是我的親生兒子。我常常把他抱在懷中，除了親吻他的臉蛋，還總是忍不住摩挲他的頭發、胳膊、小手、腳丫、脊背和肚皮……

十幾年后，兒子長成了小伙子。有一天，兒子的一個同伴來我們家里玩，他對我說：“劉叔叔，我真羨慕他——”他指了指兒子，繼續說：“很小的時候，我就看到您總是在撫摸他，可從來沒有人撫摸過我。稍大一點，我漸漸懂事了，依然看見您經常把他抱在懷里輕輕地撫摸，那時候我心里就會覺得癢癢的。后來，我再看見這種情形，就覺得自己全身的皮膚都躁起來了！”

（摘自《獻給命運的紫羅蘭》東方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