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心（組詩）

許紅軍 （彝族）

聽雨

是被吵醒的

密集的刀片墜落下來

擊中我中午的頹

瓦楞下方露出一片混白的天空

像夢被剝離的樣子

成群的刀鋒忽然消跡

睜開眼，世界的整齊讓人尷尬

只是多了些雨

仿佛灰蒙蒙的人生里

來了個凜冽的客人

路人

密林里傳來一陣急促的聲響

我以為是遠處的生活在鍋里沸騰

此刻，面對茫茫白霧

我竟長久地失聲著

十一月，一場寒潮還是來了

水泥公路和天空有統一而透徹的白

人們隱身退到生存之中

而我的三十四歲已經向前走了幾步

細雨微微時，我聽到有人吼了一聲

仿佛撞到巨大的驚喜

茶壺

是用烈焰熬制的

西南不缺柴禾，人間不缺苦悶

木心里安歇的蟲被烤死

比起茶壺，它們更壯烈于逝

要堅執一些什么

此時，火光中有腐骨爆裂出聲

水被捉住。像一群童聲里的小溪

用教育的困苦宣誓未來

而后，犧牲者們前仆后繼

火還在燃燒掉一些無名的

饑渴

偏執

我有雕花絢麗的樓

有誤闖人間的妻女

捧起清泉燃燒流火

便頂起世界屋脊

江湖有酒有兇器

有樓蘭有狐貍

我有父親的鋼牙

把門，吃藥：寫詩，吟誦黃土

給馬配鞍，給玉米營養

不造魔宮不寫亡靈

不輕易誤吞云雨

打發刺猬尋找掩體

讓他的北斗星高于一株稗谷

日幕

退回去。退到無產階級

為純粹的饑餓奔忙鄉里

讀不懂詩歌，將電視當做怪物

退回去。退到日本鬼子的頭頂

退到二萬五千里長征

做一個正直的小兵

在紅色浪漫里被子彈槍斃

退回去。退到清明元宋唐

饞著東坡肉夜讀李清照

敬仰李白的酒壺和他寫詩的燭臺

退吧。退到黃河邊

用你捧心撫月的雙手

擦擦母親橫亙千年的蒼黃淚漬

蝴蝶心

我不說碰與撞，太肅殺

也不說溫傾向于情，大多虛擬

有一種存在。走向邊緣時接近歸來

瓦片漏下的雨滴

很多年了

他們沉悶而低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