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紅樓”夢

說起紅樓,人們自然會想起走私大鱷賴昌星的廈門紅樓.此樓于1996年投資1.4億元建成,因外墻是紅色的,所以當地人都管它叫紅樓,是賴昌星集團瘋狂走私,拉攏腐蝕干部的主要場所.

隨著賴昌星的倒臺,紅樓也沒了昔日的風光,尤其是黨中央反腐倡廉的力度加大,全國多少紅樓偃旗息鼓!紅樓雖"倒",但一些人的"紅樓"情結仍在,為拉攏腐蝕干部,謀取個人私利,他們變著法兒建"紅樓",這就是時下人所共知的會所,讓"紅樓"改頭換面,照樣刮"四風".江蘇省揚州市邗江區雙墩墓園原主任劉有祥就是這樣一個人,為遮人耳目,他大膽"創新",不學賴昌星鬧市建紅樓,而是在人們根本想不到的、靜謐的墓園里建會所,給你來個新版"拍案驚奇".

墓地建"紅樓"

2004年初,劉有祥當上了邗江區雙墩墓園主任."紅袍"加身,官兒附體,他的感覺就是個"爽".雖說這官比芝麻還小,但公雞頭上一塊肉,大小是個冠(官),圓了多年的當官夢,心里能不爽嗎?他到飯店喝了幾杯小酒,給自己慶祝一番,然后哼著小曲兒回家,將這一喜訊告訴妻子.滿以為會博得紅顏一笑,誰知卻招來一頓寒磣:"還爽呢,人家當官管人,你倒好,好不容易當了個官,還是個管鬼的,你這官兒到底有多少含權量和含金量?"兜頭一瓢冷水,將劉有祥的心澆個透涼.

劉有祥懷著一顆"涼心"上任了,幾天干下來,驚喜地發現,可別小瞧墓園,這"鬼世界"遍地是黃金.因是壟斷性經營,只要有心眼兒,當這"鬼官"肯定不會瘦.就拿墓穴來說,一個造價三四千元的墓穴,竟要賣到兩三萬元;還有那骨灰盒,幾百上千元一個能賣到數千甚至數萬元,簡直是暴利.悲痛不已的喪戶,早知墓園的這些潛規則,誰還去計較!僅這"天堂房地產",就讓你有撈不完的好處.還有出租吊唁廳、花圈及舉行各種喪俗儀式,哪樣不是"經濟增長點",只要觀念變、膽子大,白花花的銀子就會往兜里掉.由此看來,墓園主任雖說是個管鬼的,名聲不那么好聽,可卻是個肥缺啊!

幾年墓園主任當下來,劉有祥總覺得心里不踏實,因為自已上頭沒人,萬一領導不開心,將這肥缺給拿了咋辦?深諳為官之道的他,深知朝中無人莫做官,為保肥缺,就得要與領導搞好關系,就要在"送"字上狠下功夫.怎么送呢?他首先想到了送"吃",吃能聯絡感情,結交朋友.盡管這些年上頭反腐抓得緊,對官員的嘴巴管得嚴,但事物都有兩重性,比如一個抽煙抽了十幾年的人,即使戒了煙,還會日思夜想煙.而習慣了大吃大喝、奢靡享樂的人,也同樣會有癮,一下子沒了飯局,少了應酬,就會渾身不舒服.而喂官再像賴昌星那樣建紅樓,已經不合時宜了,得轉換思想,改變方式,倒不如建個會所,讓一些手中有權,對自己有用的人有吃有喝.常言道有酒有肉好交友,官朋友交多了,成了自己手中的"提線木偶",還愁肥缺不保嗎?

會所建在何處?劉有祥頗費心思.那賴昌星好大喜功,將紅樓建在廈門的鬧市區,過于張揚,惹人耳目,難免要出事,咱可不學這姓賴的.他搖頭晃腦想了半天,一拍大腿,有了,墓園的食堂大著呢,僅餐廳就有好幾個房間,如果好好改造一下,不就是會所嗎?你喻它是"紅樓"也行,反正是換湯不換藥.對,咱就來個"楚材楚用",一來小、遠、偏,二來這鬼呆的地方,誰還會注意,保險系數高啊!想到這里,他心里得意,像電視上濟公似的一笑.

說干就干.劉有祥找來裝修工程隊,又是畫圖紙又是提要求,對墓園現有的食堂進行重新改造裝修,增設了豪華餐廳,還有麻將室、沐浴房、休息間,外看仍是普通食堂,內觀卻是豪華會所.這里吃喝玩樂一條龍、服務周到不含糊.劉有祥更是熱情大方,隔三差五地邀請有關人員到會所吃喝、賭博、洗浴,把這些人伺候得渾身舒坦,對他充滿了好感.

劉有祥信奉禮多人不怪,在會所請吃邀賭猶嫌不足,還把功夫做到了會所外,搞"編外"會所.為討有關人員特別是領導干部的歡心,送賄上門,服務到家.每到春節、端午節和中秋節這3個傳統節日,他就忙得像個陀螺---不停地旋轉,小車后備廂里裝滿了煙酒和土特產,趁著月黑風高,一個小區一個小區地轉,一家一戶地送,有時不巧趕上下雨,還把路給摸錯了,真可謂是煞費苦心.

交易在"紅樓"

每到寧靜的夜晚,靜謐的雙墩墓園常有亮光閃耀.思想迷信的人還以為是鬼火,其實哪有什么鬼火,那是會所射出的燈光.有小、遠、偏掩護,有"鬼兒們"(墓群)站崗,劉有祥心中無怕,放開手腳打"擦邊球",在這里大肆請客,盡情地吃喝玩樂.當然,他不會做賠本的買賣,供享樂是為了做交易,他的很多交易就是在這墓園會所吃飯時達成的.

包工頭秦土川(化名)就是雙墩墓園會所里的?？?有時劉有祥請他,更多的則是他請劉有祥.這秦土川的腦瓜特別靈,他在墓園看到的不僅僅是墓群,而是商機.比如說,墓地要建墓穴,而建墓穴就要有石材,還有水泥、磚頭、沙子等,這工程和材料的費用,就是一筆不少的數目,況且天天有人去世,墓穴要常建,這里商機無限啊.但他深知,要想攬到墓地工程,非得墓園主任劉有祥點頭不可.為使劉有祥的頭點得利索,他舍得投資,無事也登三寶殿,追在劉有祥的屁股后面扔"炸彈",還不時與劉在會所里推杯換盞,兩人"熱得快",好得像哥倆.

一天,與劉有祥在會所里酒酣耳熱之際,秦土川不失時機地開了口:"劉哥,咱倆交好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的工程隊有的是資質,墓園工程包給我做怎么樣?"這劉有祥可不是省油的燈,秦土川的火候不到,他是不會輕易點頭的,故作為難地說:"兄弟,不是我不肯幫忙,這墓園工程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況且也不是我一人說了算,還要招投標呢!"秦土川心里像明鏡似的,賣啥關子?你劉主任手里就握著工程承包權,給誰做,不給誰做,還不在于你嘴里一句話,看來還是油未擦到位啊!他干脆伸出右手,一正一反地擺了幾下說:"哥哎,我也不同你轉彎抹角客套了,咱就來個油炸麻花---干脆,若把墓園工程包給我,我給你10個點的回扣!"一看這么高的回扣,劉有祥心動了,也不打官腔了,找了個臺階自下,說:"待我同園里其他領導研究研究再答復你!"

后來到底研究了沒有,只有天曉得.反正秦土川承攬了雙墩墓園的工程,數年間,就做了250多萬元的業務.他也不食言,按時給回扣,一共給了30多萬元,比當初承諾的還多.

秦土川出手大方,劉有祥喜不自勝,墓園工程繼續讓其承包,至2012年,工程總價累計已達600多萬元.秦土川賺足了,養肥了,劉有祥也不瘦,回扣也沒少拿,但他仍感到不滿足,心想:要不是我幫忙關照,你姓秦的能這么快地發財嗎?這只肥羊還得再宰宰,讓其多出些血,便以炒股炒虧了的名義,向秦土川索要30萬元.秦不敢得罪財神爺,只得忍痛割肉.見秦土川的錢好要,劉有祥干脆將其當作"搖錢樹",不失時機地上前搖一搖,或打上一竹竿,讓錢紛紛往下掉.在與秦土川的交往中,劉有祥在其身上撈的錢物折算下來竟有100多萬元之多.

劉有祥充分發揮墓園會所的功能,除喂老板,還喂肥了一些干部,結交了不少官朋友,自以為有了保護傘,天塌下來有大個子頂著,撈起錢來更加有恃無恐,會所交易更是層出不窮.

一次,劉有祥同單位會計在會所喝酒吃肉.席間,會計告訴他說會所開支較大,花錢不少,問賬怎么報支?劉有祥當過會計,自以為懂得財務,他以酒蓋臉,沒好氣地說:"真是活人讓尿憋死了,這有什么難的!你將會所的開支加入到墓園采購黃沙、磚頭、水泥等工程材料費中去,虛開建筑業發票入賬不就得了!"會計無奈,根據其指使,每年分兩次將會所支出的費用匯總,設法開建筑業發票,還套取資金設立小金庫.2013年1月至2016年3月,雙墩墓園虛開金額合計49萬余元,形成小金庫收入47.7萬余元,全部被劉有祥用于吃喝、洗浴、購買禮品以及購物卡,甚至支付車輛違章罰款等.

為了斂財,劉有祥除了利用會所交易獲得,還巧立名目,濫發獎金福利.以加班費為例,墓園每人年均加班146次,平均每次加班約80元獎金,人均一年加班費就達萬余元.劉有祥是頭兒,當然要多拿了,案發后查明,2013年1月至案發前,他在墓園領取違規濫發的各種獎金、補貼、福利合計26萬余元.

美夢斷"紅樓"

劉有祥在墓園打著鬼主意,變相建"紅樓",做著發財夢.其實,他的美夢做得并不踏實,常常夢中驚醒,一身冷汗.

按說墓園小、遠、偏,并不引人注目,劉有祥為啥常驚夢呢?首先是心中有鬼,他也知道在這鬼呆的地方搞鬼,早晚會變鬼.盡管自己名叫有祥,可心中卻常有不祥之感,一有風吹草動,就膽戰心驚,睡不著覺,不知欠了多少床頭債.這些年,黨中央重拳懲腐,忽而糾"四風",忽而"八不準","金牌"一道道,他感到道道都是沖著自己來的,為保平安,常偷偷去寺廟求神拜佛,乞求神靈保佑.可泥塑的菩薩雖然笑口常開,一臉和氣,但能管什么用,只不過是求得一時心理平衡罷了.劉有祥也覺得這么做不是長久之計,為躲避檢查,以得自保,并讓貪賄的"子彈再飛一會兒",他想到了毀滅證據,轉移財產.墓園里有焚燒爐,是供喪戶燒紙用的,他卻用來燒賬,將2013年之前的小金庫賬目在爐內全部燒毀.劉有祥避查的法寶,除了焚就是藏,將2014年以來的賬本用塑料袋裝好藏在墓園值班室一塊破損的地板下面.對撈來的不義之財,他還是用藏的辦法,于2014年1月將50萬元轉到心腹秦土川名下的銀行卡上.秦也識相,用這筆錢購買了理財產品,并將銀行卡及密碼一并交還.這錢雖已換了件"馬夾",但劉有祥生怕藏得不深,暗中與秦土川商定,萬一有人來調查,就說這錢是我借的,現在已經還了.

劉有祥在墓園倒行逆施,自以為得計,其實是掩耳盜鈴.黨紀國法不容腐敗,群眾眼睛盯著貪官,他終于"中舉",區紀委捉鬼來了.

2016年4月初,邗江區紀委根據群眾舉報,從建會所吃喝賭博的線索入手,對劉有祥進行立案審查.僅幾個回合的較量,他就敗下陣來,露出貪腐本相,渾身遍流"膿水".經查,劉有祥違反中央八項規定精神,違反政治紀律、組織紀律、廉潔紀律、生活紀律以及國家相關法律規定,涉案金額高達百萬余元.區紀委給予其開除黨籍處分,涉嫌犯罪問題移送司法機關處理,涉案的其它相關人員均得到相應的黨紀政紀處分.

2016年10月17日,輸給貪欲、站在被告席上的劉有祥,被邗江區人民法院一審判處有期徒刑4年,并處罰金40萬元,上繳國庫.

金錢最終換手銬,發財美夢斷"紅樓".劉有祥終于清醒過來:瞧瞧,墓園會所,成了自己"走麥城"之所;權力的"一畝三分地",成了自己的翻船地、葬身地.這真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