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展物流業還需要我們做什么？

欄目主持/陳祥森

發展物流業還需要我們做什么？

欄目主持/陳祥森

近幾年來對物流業利好的政策頻頻出臺，物流業因此也迎來了發展的新機遇。為此，本刊編輯部邀請把酒臨風、夜雨觀瀾、金玉其中三位專家做客“深度”欄目，暢談物流業的發展。

■ 信用，物流業的短板

專欄小編：三位專家好！歡迎做客深度欄目。上一期我們談了物流降本增效，這一期我想和你們談談降本增效之外還有哪些能夠促進物流發展的因素，譬如，前些日子國家20個部委聯合簽署了《關于對運輸物流行業嚴重違法失信市場主體及其有關人員實施聯合懲戒的合作備忘錄》，而這個《備忘錄》是能夠凈化物流市場環境，促進物流業發展的。所以，今天請大家聊一聊有關促進物流業發展這方面的問題吧。

把酒臨風：我先談談物流業信用問題吧。國家有關部門對這個問題非常重視，早在2014年國家發改委等7個部委就出臺了《關于我國物流業信用體系建設的指導意見》，提出加強物流信用服務機構培育和監管、推進信用記錄建設和共享、積極推動信用記錄應用、開展專業物流領域信用建設試點、加強物流信用體系建設的組織協調等十余項措施，以解決物流企業經營管理不規范、違法違規違約、惡性競爭、社會對物流業誠信認可度總體偏低問題。現在國家20個部委又聯合簽署了《備忘錄》，可見有關部門要整肅物流市場環境，健全物流業的信用體系。

金玉其中：2016年國務院印發了《關于建立完善守信聯合激勵和失信聯合懲戒制度加快推進社會誠信建設的指導意見》，這次20個部委聯合簽署的《備忘錄》是對國務院文件的細化。國務院出臺這個文件的目的是要促進市場主體依法誠信經營，維護市場正常秩序，營造誠信社會環境。所以鼓勵有關地區和部門先行先試，通過簽署合作備忘錄或出臺規范性文件等多種方式，建立長效機制，不斷豐富信用激勵內容，強化信用約束措施。在這個背景下，國家20個部委選定物流業為試驗田，聯合簽署了這個《備忘錄》文件。

專欄小編：信用問題在物流業始終是個突出問題，近幾年來，我們不斷聽到物流企業跑路事件，讓貨主蒙受了不小損失。從管理層面看，我們還沒有嚴格的物流法律來約束企業。對于這個問題，你們有何考量？

夜雨觀瀾：在全國多地都發生過物流企業跑路的事件，我看到媒體報道，在5年時間里長春就出現10多起物流公司卷款跑路或倒閉關門事件，涉及資金數千萬元。由于發貨方和收貨方互相不信任，由物流公司代收貨款成為行業慣例。而代收貨款越多的物流公司賬戶沉淀資金越多，運費反而越低，甚至降到了成本以下，最終導致一些物流公司收不抵支，從而卷走代收貨款。接連出現的跑路事件后，物流業內意識到代收貨款模式存在的巨大風險，所以也改變了這個交易方式。

金玉其中：我相信物流企業的初衷并不是為了圈錢跑路，大多是遇到突發事件或經營不善造成的。有幾種情況最容易跑路，譬如，當物流總公司賺的錢不夠給分公司分成時最容易跑路。現在各行各業的生意都不太好，有時總公司收的貨不多，但分公司都得按時來拉。貨不多時只能拉半車，回程時可能空車，但油費、司機的工資都是硬性支出，總公司如果分成少的話，分公司可能就不愿意來拉貨，而總公司為了維持正常運營，只好給對方多分成。再有就是分公司壓著貨款不給總公司，而后卷款跑路。也有物流企業挪用替商戶收的貨款，投資失利導致資金鏈斷裂。還有一些貨車司機拉貨跑路，這種情況多發生在小的物流公司，一般是卡車司機了解公司一些內幕，與公司有了經濟糾紛，得不到解決，等車上拉的貨足夠抵得上公司欠他的錢時就會跑路。

專欄小編：物流企業接連跑路，給物流業帶來巨大負面影響。物流業是融合運輸、倉儲、貨代、信息等產業的復合型服務業，是支撐國民經濟發展的基礎性、戰略性產業。所以國家要大力發展物流業，并要對物流業存在的弊端予以清除，于是我們看到接連出臺了有關物流的政策性文件。

把酒臨風：我看這里有兩個原因：一是近些年來國家非常重視物流業，從“互聯網+高效物流”、物流降本增效等文件的出臺就可窺一斑，現在又出臺了這個《備忘錄》，可見國家在著力促進物流業健康發展。二是進入物流業門檻低，中小微企業居多，還有很多個體勞動者，當然這里有歷史原因，因此造成這個行業比較散亂，魚龍混雜，加之經濟低迷，于是才出現卷款跑路、騙貸等案件，其中最著名的是上海鋼貿案。因此，現在國家要出臺法規來規范物流市場，對物流企業強化契約意識，使之健康發展。

專欄小編：近些年來物流業飛速發展，但是缺少信用機制，所以出現一些違法違規案件，這次聯合懲戒的對象就是那些違反運輸物流行業相關法律、法規、規章及規范性文件規定，違背誠實守信原則的企業和個體工商戶。

金玉其中：那些違法違規的經行政管理部門認定后被列入“黑名單”，將受到準入和支持方面的懲戒、監管方面的懲戒、金融方面的懲戒、從業資格方面的懲戒、社會形象方面的懲戒。

把酒臨風：近些年來物流業小案不斷，大案頻見。譬如，讓人們震驚的上海鋼貿案，因債務問題有超過10人自殺，700多人被通緝，300多人入獄，上千家企業成為被告，上萬張信用卡被嚴重透支，導致的壞賬規模近100億美元。涉案金額之大，波及范圍之廣前所罕見。不過，我們也從中吸取了教訓，正在不斷地加強制度建設，像此次出臺的《備忘錄》就是其一。

夜雨觀瀾：我一直在想為什么會出現上海鋼貿案呢？表面看是鋼貿企業重復質押騙貸，而深層次原因是進入2008年下半年后，我國鋼鐵工業的消費需求減弱，鋼材價格大幅回落，經濟效益明顯下滑，行業發展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為了應對可能爆發的更大危機，中央政府于2008年11月初出臺四萬億經濟刺激計劃，具體措施歸納起來大致是：加大房屋、鐵路、公路、機場等設施建設，加快震后重建，加大金融對經濟增長的支持力度，取消對商業銀行的信貸規模限制，合理擴大信貸規模等等。不難看出，這四萬億的投資其實主要是投給了鋼鐵行業。正基于此，以前鋼貿商貸款難，流程復雜，需要各方擔保和監管等風控措施被大大簡化，各大銀行開足馬力放貸，甚至各行長親自出馬，把辦公網點直接開到鋼材市場，拉著、求著、捧著鋼貿商貸款。一面是火熱的資金涌入，另一面卻是鋼材價格疲軟。鋼鐵貿易已無利可言，因此手握重金的鋼貿商做起了資本運作，將資金投到其他回報率更高的行業，鋼材逐漸成為了輔助品，融資、投資成了鋼貿商的經營方向。當2012年8月“中鐵物流事件”爆發后，質押騙局被揭穿，危機浮出水面，慘痛的結局也無法挽回了。

專欄小編：通過上海鋼貿案這個案件你們看出了什么問題，得出了什么教訓？

夜雨觀瀾：我看，一是產業政策走了偏，四萬億投錯了方向，當時鋼鐵行業產能已嚴重過剩，鋼材滯銷，價格疲軟，卻仍然向這個行業注入資金，人為地搞熱了這個產業。即使如此，2012年仍進口鐵礦石7.4億噸，金額達956億美元，進口量約占世界貿易量的65.5%。二是截至2011年6月末，上海用于質押的螺紋鋼總量為103.45萬噸，是螺紋鋼社會庫存的2.79倍，這說明銀行在貸前對抵押品檢查和管理上存在巨大漏洞。三是質押出現問題，貨物入庫之后，鋼貿商出具虛假倉單將貨物同時抵押給多家出資單位而套取資金。

把酒臨風：我們的經濟政策左右著經濟形勢，本來應該去鋼鐵產能，去鋼鐵庫存的，卻又給它加了一把柴，添了一把火，結果反而把自己也給燒了。

金玉其中：所以，我們必須重視制度建設，尤其是重大決策要經過科學論證，經過人大的審議。好在我們現在已經走在正確的軌道上，推進結構性改革，努力擠壓房地產泡沫，經濟政策也不唯GDP了，法治也在不斷健全。

■發展，須要破除路上的阻障

專欄小編：促進物流業發展是多方面的，我想其實最有效、最便捷的方法就是糾錯，改變物流落后的、負面的狀態就可以促進物流業發展。

夜雨觀瀾：社會的進步是因為不斷地糾正錯誤，所以我們要正視行業里存在的一些落后、負面的狀態，勇于揭開這些丑惡的瘡疤，而不是在唱好聽的贊歌。譬如，大家都說物流業現狀是小散亂，因為這個行業準入門檻過低，注冊物流企業既不需要資質，也不需要審批，更無資本限制和保證金約束，因此出現大量未經注冊的和無固定經營場所的個體經營戶，導致有的物流企業無規范的制度，造成物流業的無序競爭和價格混亂。此外，目前物流從業者的經營行為沒有行之有效的監督管理規范，這就埋下了糾紛和隱患。還有，監督執法不力，由于物流業涉及太廣，到底歸哪個部門主管一直不十分明確。工商行政機關也缺乏對物流企業的長效監督管理機制，既不巡查，也不抽查，使物流行業基本處于“三不管”和無序狀態，而物流行業協會也未起到配合監管和教育物流企業自律的作用。

把酒臨風：目前，從法律層面上物流企業僅需要辦理一張工商執照即可營業，交通部門只能對物流公司的運輸車輛是否具備運輸資質進行監管，基本沒有準入制度。就拿卷款跑路來說，一般只能根據《合同法》或《消費者權益保護法》進行維權。說到底，政府部門出臺物流細則管理辦法，才能規范物流企業行為，保障市場平穩運行。

金玉其中：現在我們不是在推進智慧物流嗎，我看也要推進智慧管理，用大數據分析就有了預測功能，就可以預見市場、金融、物流流通等環節，物流企業可根據預測不斷改善經營策略，政府部門亦可根據預測加強監管。

專欄小編：一直以來我國的物流成本居高不下，在發展過程中存在各種問題，如管理較混亂、服務理念滯后等，解決這些這些問題，首先要理清這些問題。對此，你們認為物流業目前是否存在這些問題，又該如何解決？

金玉其中：其實，這個問題已是老生常談了，我看到有篇文章講得很好。文章說，物流業是融合運輸、倉儲、貨代、信息等產業的復合型服務業，是市場經濟發展的必要條件，具有基礎性、戰略性作用。而且物流業作為支持現代經濟發展的重要平臺，已受到了各方的高度重視。但多年來，物流企業提供服務的過程不能滿足貨主企業對物流服務的需求成為最大的詬病。究其原因，各有說法。其中有業內專家表示，很多物流企業僅將自己定位為“運輸”“搬運”“送貨”等角色，這就導致不少物流企業難以為制造業發展和產業結構的升級提供服務和支撐。所以，大部分物流企業能獲得的利益十分有限，而缺乏競爭力的物流企業更是陷入價格戰中不能自拔。但如今我國制造業企業，即貨主企業之間的競爭依舊激烈，呈進一步加劇之勢。他們深知改進其產品的同時，也需大力提升服務質量，而不是將精力單純地放在降低產品和服務成本上。而這過程中，就需要聯動服務的承擔者——物流企業。因此，當物流企業難以提供優質服務時，貨主企業極有可能更換合作伙伴，且如今客戶在選擇合作伙伴時，價格低廉并非主要考慮的因素，服務質量開始占主導因素。

把酒臨風：物流業內人士比我們看得清，這些人士說，物流市場看似美好，但要從中賺到錢似乎并不容易，原因有很多。有業內專家直言，首先，現階段企業在產品提供及服務方面同質化較為嚴重，因為各企業中間沒有壁壘，主要拼價格；其次，市場準入門檻低，信息不對稱等因素導致運輸時效無法滿足、收送貨成本高、貨損貨差嚴重，服務問題導致難以提價。再者，大部分企業由于資金實力、管理能力等多方面原因，在企業經營上短期行為明顯，對服務質量重視程度較低。所以，大部分只能依靠低價作為吸引貨源的主要籌碼。最后，從外部環境看，客戶不斷上漲的物流需求，要求企業從基礎設施、員工等方面著力提高服務水平，這無疑就增加了運營成本，更何況當前房租、人力等剛性成本還在不斷上漲。在市場價格不增加的前提下，結合目前行業內部存在的問題，微利是必然的結果。

夜雨觀瀾：物流信息平臺企業很多，但是一直沒能解決信息不對稱、空駛率高問題。究其原因，我看因為中小貨運企業太多啦，由此也可看到貨運行業集約化程度低，一個小企業有一兩部車，能搞什么信息化，所以，信息化成為行業難以突破的瓶頸。一直以來，大家都在尋求解決這些問題的辦法，可以說是前赴后繼，披荊斬棘。自從“互聯網+物流”興起后，建設物流信息服務平臺成為行業發展的一大熱點，于是各種車貨匹配的網站、移動App等應運而生，這些五花八門新技術讓人們眼前一亮，不過同時也帶來了新的問題，如平臺上的信息是否真實、有效、實時、透明，平臺上貨主方與承運方之間的信用機制、安全機制、賠償機制等是否合理，供需信息是否能全面共享等等，這些都會影響到車與貨的匹配度與空駛率。而且由于信息管理方式滯后，導致信息傳遞速度、準確性等都還存在問題。此外，說是信息共享，可是哪個企業真愿意拿出來共享呀，信息就是資源，資源就是財路。即使真拿出來，還有一個銜接問題，到時候誰來協調？

專欄小編：減負降稅是物流企業的期盼，“營改增”后運輸企業稅負不降反增使人們意見很大，為此國家稅務總局對無車承運人開具承運發票等問題拿出了解決辦法，發布了公告。對此，你們有什么要說的嗎？

金玉其中：無車承運人是一個新模式，但實際承運方個體司機很難開具承運發票。8月14日，國稅總局發布公告，明確了納稅人以承運人身份與托運人簽訂運輸服務合同，收取運費并承擔承運人責任，然后委托實際承運人完成全部或部分運輸服務時，自行采購并交給實際承運人使用的成品油和支付的道路、橋、閘通行費，同時符合下列條件的，其進項稅額準予從銷項稅額中抵扣：成品油和道路、橋、閘通行費，應用于納稅人委托實際承運人完成的運輸服務；取得的增值稅扣稅憑證符合現行規定。這個公告的發布，使無車承運人的成本和進項得到了解決，使現在無車承運人實際在普遍使用的給油卡，收路橋費發票等方式陽光化，解決了很多物流企業擔憂的稅務風險。今后無車承運人可以用給個體司機的油費、路橋費、勞務費等三張發票完全覆蓋成本和進項。據測算，如果采用這種方式，無車承運人的增值稅稅負率約在5%～6%，這是一個合理的水平。

把酒臨風：本來油費和路橋費就是物流企業的成本，所以抵扣絕對是合理的，但是把合理的事情搞得那么復雜難辦，不是問題也成了問題，這就是不合理。折騰了幾年國稅總局終于對道路貨運增值稅抵扣問題發了個公告，你們說這是個什么問題？

夜雨觀瀾：這是政府部門“放管服”深化改革的問題。上一期我們談了降本增效的關鍵在政府，這一期我們又談了阻礙物流業發展的一些問題，我認為，只要政府的產業政策不跑偏，給物流業提供一個公平的市場環境，把減負降稅落實到位，物流業將會快速發展起來，當然政府的監管也不可缺失。

專欄小編：國務院把推進“放管服”作為宏觀調控的關鍵性工具，著力推動結構性改革，尤其是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但我們也要清醒地看到，政府仍然管了很多不該管的事情，存在放權不到位、監管缺失疏漏等問題，公共服務還有不少薄弱環節，轉變職能、提高效能有很大空間。所以必須在更大范圍、更深層次推進“放管服”改革，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

金玉其中：國家有關部委對深化“放管服”改革已經做出了部署，年內實現跨省大件運輸并聯許可全國聯網，完善城市配送車輛通行管理政策。推動依托公路超限檢測站，由交通部門公路管理機構負責監督消除違法行為、公安交管部門單獨實施處罰記分的治超聯合執法模式常態化、制度化。年內將貨運車輛年檢（安全技術檢驗）和年審（綜合性能檢測）依據法律法規進行合并。精簡快遞企業分支機構、末端網點備案手續。年內實現全國通關一體化，將貨物通關時間壓縮三分之一。

把酒臨風：“放管服”改革是政府職能的轉變以及整體流程的簡化，更是一個整體的系統性制度的打造。所以說，我們現在看到的是在放權層面上，其實它的本質是要逐漸改變政府的職能，破解體制機制障礙，促進市場主體的活力和創新能力，推動各產業的發展。

專欄小編：我覺得，今天我們的談話其實是上一期談話的繼續，都是講關于物流業發展的問題。物流業要發展，除了企業自身努力之外，還有其他很多因素在制約著企業發展，不破除這些障礙物流業很難發展起來。好，今天我們的談話就到這里，感謝三位專家的參與，感謝讀者分享了三位專家的觀點，我們下期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