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加貝被強令辭去總統

●本報駐南非、德國、加拿大特派特約記者  李志偉  青木  陶短房  ●本報記者  李司坤  崔杰通  ●汪析

津巴布韋執政黨昨天舉行緊急會議，解除穆加貝的第一書記兼黨主席職務，稍后又發出最后通牒，要求穆加貝20日中午之前辭去總統職務，否則將啟動彈劾程序。從哈拉雷傳出的消息表明，該國被視為“準軍事政變”的政治風暴不到一周內可望和平收場，穆加貝時代落幕。擁有1600萬人口的南部非洲國家津巴布韋，在國際社會中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存在，西方將其定為政治制度與民主的“反面典型”，統治該國已37年之久的總統穆加貝更是被大加鞭撻。津巴布韋此次風波的核心是“接班人之爭”，被認為試圖接班的總統夫人格雷絲如今已被清除出執政黨。接下來最受關注的是兩個問題，一是津巴布韋轉型，二是穆加貝的歸宿。在昨天津巴布韋執政黨的會議上，穆加貝仍被視為給該國做過巨大貢獻的領導人。對津巴布韋近日發生的一切，西方態度異常謹慎，沒有習慣性地介入。津巴布韋的例子似乎表明，絕大多數國家有能力解決自己面臨的問題，不需要外來勢力插手。

穆加貝時代落幕

當地時間19日下午，津巴布韋執政黨津巴布韋非洲民族聯盟—愛國陣線（津民盟）中央執行委員會舉行緊急會議，討論穆加貝去留問題，據稱會場傳出掌聲和歌聲。津國家電視臺網站19日稱，“軍隊對（穆加貝）身邊的‘犯罪分子進行干涉之后，這次會議對于穆加貝總統將是決定性的”，第一夫人格雷絲和其他“犯罪分子”將被定性。

津巴布韋《先驅報》網站報道稱，津民盟中央執委會在會上決定，解除穆加貝的第一書記兼黨主席職務，副主席姆南加古瓦被任命為津民盟臨時第一書記兼黨主席。會議由津民盟財政書記姆珀夫主持。姆珀夫表示，穆加貝的夫人格雷絲和她的親密伙伴們利用穆加貝年老，從而濫用權力、掠奪國家資源。會議決定解除格雷絲津民盟婦女聯合會書記的職務，同時取消多位部長的黨員資格，他們被認為是津民盟黨內派系“G40”的骨干成員，也是格雷絲的支持者。津民盟司法書記齊納馬薩表示，201名委員參加了當天的會議，他們對津國防軍的干涉表示贊同。此前解除姆南加古瓦職務的決定是“無效的”。姆珀夫稱，穆加貝長期以來作為黨的領導，津民盟“欠他很多”，這是“悲傷的日子”，但穆加貝必須離開。

當天晚些時候，津巴布韋執政黨表示，穆加貝必須在星期一中午前辭去總統職務，否則將被彈劾。議會中的反對黨也表示，如果穆加貝不辭去總統職務，他們將聯手執政黨啟動彈劾程序，“這一點就如同太陽將在東方升起那樣確定無疑”。

19日，穆加貝還與該國軍方高層舉行會面，照片顯示，穆加貝一身西裝，神情平靜。美國哥倫比亞廣播電臺說，津官員沒有披露會談細節，但軍方看上去支持穆加貝自愿請辭，為維持他在政治轉型中的合法地位。而穆加貝可以利用自己現存的所有杠桿保留他作為非洲一位解放運動領導人的遺產，甚至保護自己及其家人免遭可能的起訴。

“不流血的政變和平結束”，德國新聞電視臺19日評論說，盡管津巴布韋發生的是一場軍事政變，但是，穆加貝總統的辭職，可以讓該國平穩過渡到新政府。對該國目前的局勢來說，是一個最好的結局。不過，報道稱，津巴布韋的未來，也許不會因為穆加貝的辭職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至少不會出現西方希望的民主模式。

中國社科院西亞非洲研究所研究員賀文萍19日接受《環球時報》記者采訪時說，穆加貝被罷黜后，圍繞他的去留問題可以說已經基本明朗了，但未來政府的組成剛剛開始，因為原來反對黨的人，本來都消失很長時間的人都出來發聲了，包括以前被罷免的女副總統穆朱魯也組建了自己的黨，紛紛呼吁組織聯合政府，要求在新政府中占據席位。過去只是執政黨內的權力斗爭，現在隨著穆加貝的出局，之前被長時間壓制的反對黨都紛紛要在新組建的政府中進行權力爭奪。賀文萍認為，大的動蕩應該不會有，因為這一次，執政黨對自己做了手術，給自己動了一刀，反而可以贏得民眾的信任。

“政變”為何能軟著陸？

就在18日，數以萬計的津巴布韋民眾走上首都哈拉雷街頭，慶祝總統穆加貝37年的統治即將告終。示威民眾后來向穆加貝遭軟禁的官邸行進，要求他正式移交權力。游行主要在海菲爾德舉行，這里是哈拉雷郊區的工人階級居住區，也是穆加貝1980年從海外流亡歸來之后進行第一場演講的地方，此后他成為津巴布韋獨立后的領導人。美國《華爾街日報》稱，示威者披著國旗，手舞足蹈，和著廣播喇叭高唱解放歌曲，與士兵們自拍。英國《衛報》引述一名示威者的話稱，“這是我們的第二次獨立，我們想要一個嶄新的津巴布韋”。

18日當天，穆加貝在做什么？英國《金融時報》19日寫道，這名統治津巴布韋近40年的政治強人在與一位朋友坐在一起，嚼著玉米，回憶過往時光，“他談到上世紀30年代自己上學的日子，談人類學，談殖民觀念，談對非洲人的影響”。與穆加貝在一起的是沙拉木巴，曾作為總統發言人，也是穆加貝長達17年最親密的顧問。沙拉木巴當天與穆加貝一起待了5個小時。《金融時報》稱，由此可見，到18日穆加貝仍認為自己能夠掌控局勢。

19日的局勢突變打破了很多猜想。英國《每日郵報》當天早些時候披露，穆加貝的親屬稱，穆加貝已絕食兩天，抗議軍方將他軟禁在家，穆加貝“準備為正確的事而死”。英國廣播公司甚至假設了“穆加貝發動反政變”的可能性。

香港《南華早報》19日引述津巴布韋政界頗具影響力的“戰爭老兵協會”主席穆茨萬格瓦的話稱，穆加貝應該離開津巴布韋。英國媒體報道稱，如果流亡，穆加貝最有可能是去鄰國南非。因為支持反種族隔離，穆加貝在南非較受人尊重。穆加貝夫婦在南非有幾處物業。不過，麻煩的是格雷絲今年8月被指在約翰內斯堡一家酒店里打傷一名女模特，因為當時有外交豁免權而未受追究，如今該模特仍堅持不懈地努力讓格雷絲受到法律制裁。報道稱，若不能去南非，還有新加坡和馬來西亞備選，他們在那里也有房產。當天，也有津巴布韋高官對媒體稱，穆加貝可以歸隱田園。

為什么津巴布韋這次劇變看上去能軟著陸？賀文萍認為，因為穆加貝失去了民心，尤其是他夫人格雷絲，在黨內以及軍隊中都失去支持，像“皇帝的新衣”一樣，感覺自己高高在上，實際上非常脆弱。等到被拿下時，軍隊里根本不可能有支持勢力為他打仗，執政黨所在的省都紛紛表態，包括老兵協會也對穆加貝表示不滿，這是主要的原因。賀文萍認為，國際環境對此也有影響，津巴布韋重要鄰國南非發表的聲明十分溫和，沒有要求津巴布韋軍方釋放穆加貝，而是始終保持中立，還派出代表團與津方談可能的出路。西方國家對這一結果也十分滿意，它們很早就對穆加貝失去好感，因此也沒有像譴責別的軍事政變那樣譴責津巴布韋。

沖擊波

“津巴布韋劇變，穆加貝時代轟然結束”，《紐約時報》這樣評論津巴布韋的突然發生的政治劇。津巴布韋這次政治劇變核心是接班人之爭。英國廣播公司報道稱，穆加貝52歲的妻子格雷絲早前曾極力支持丈夫，曾說就算羅伯特去世，他的尸體也能贏得選舉，2014年格雷絲表達了自己的政治雄心：“他們說我想當總統。有何不可？難道我不是津巴布韋人嗎？”格雷絲主要的政敵是副總統姆南加古瓦，姆南加古瓦日前被解職，這引發軍方11月14日接管哈拉雷。

據南非24小時新聞網19日報道，津巴布韋軍方的行動原本計劃在12月津民盟特別大會之前舉行，但由于姆南加古瓦被解職而被迫提前。報道稱，津巴布韋軍方和政界人士已經醞釀這一計劃有一段時間，以防止格雷絲為首的“G40”在津民盟特別大會上獲得支配地位。部分地方政府已經知悉這一計劃，但并沒有反對。而在18日，津民盟各省黨代表會議上，全國10個省就有8個省希望穆加貝放棄權力。

《南華早報》19日報道稱，津巴布韋過渡政府將聚焦于重建津巴布韋與外部的關系，穩定呈自由落體趨勢的經濟。

南非比勒陀利亞大學人類經濟計劃博士后研究員慕斯尤卡19日則在南非24小時新聞網上撰文稱，“津巴布韋危機可能是一個尋求變化的催化劑”。許多西方媒體報道說，穆加貝強人時代落幕，而非洲還有多個強人，它們都會面臨越來越大的壓力。

“中國對津巴布韋有多大影響力？”英國廣播公司17日曾以此為題刊文稱，與中國政府關系甚好的津巴布韋是中國“一帶一路”倡議的重要合作伙伴。2015年，津巴布韋政府批準了9.29億美元的境外直接投資，其中超過一半來自中國。中國是津巴布韋最大的外資來源國，在電網、通信、軍事、農業、醫療、煙草等多個領域均有大額援助或投資。但近年津巴布韋經濟問題惡化，也影響到中國資金流入。

賀文萍19日對《環球時報》記者表示，津巴布韋的對華政策不會有什么變化。中國與津巴布韋的友好關系并不是建立在與穆加貝個人關系的基礎上的，這是跟兩國經濟的互補性和兩國凝聚的長久友誼分不開的，這是兩國人民和兩國政府之間建立的友誼與合作。而且未來的領導人上臺以后，為了證明他們比穆加貝強，更需要搞好該國的經濟，這就決定了津巴布韋不可能不進一步發展與中國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