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鯊灘》的敘事氛圍營造

申姝婧

(凱里學院外國語學院，貴州 凱里 556011)

上映于2016年的影片《鯊灘》(TheShallows)，講述了生活和學業雙雙失意的女主人公南希獨自在海岸沖浪時，遇到一條兇猛的鯊魚，并與之進行了殊死搏斗的故事。影片敘事背景與人物設置簡單，大海、女主人公與鯊魚是影片的主要角色。在敘事上，《鯊灘》以線性時間為線索，沒有分支，也沒有時間線上的變化。與很多美國求生類的電影一樣，影片著重于敘事氛圍的營造與情節的起伏錯落。影片揭示了人在自然面前的渺小，也展示了個體面對困難和災難時所迸發出的生命力量。南希對抗鯊魚的進攻，并親手將這個兇惡的生命威脅者送上了死亡之路。這一生命經歷給南希以重新看待生活的角度，也成為其開始全新生活的開端。

影片節奏富于變化，情節設置也頗能抓住人心，在敘事氛圍的營造上，其審美表現更為突出，令影片頗具吸引力。對于荒野求生類的影片，敘事氛圍既包含環境氛圍，也包含心理氛圍。相對成功的影片能夠很好地實現兩者之間的互動和相互轉化，以此讓觀眾從不同層面和角度，進入主人公所處的虛擬影像空間，并與之建立情感上的共鳴和認知上的相通性。《鯊灘》也是如此。本文從孤獨的受難者、絕望與希望相交錯，以及真實感與懸疑恐怖氛圍三方面出發，探討《鯊灘》這部影片在敘事氛圍營造上的審美特征。

一、孤獨的受難者

求生類電影通常人物設置都非常簡單，因而也不會存在復雜的人物關系和時間線。例如，在西恩·潘的《荒野生存》(IntotheWild，2007)中，主人公克里斯托弗是一個純粹的理想主義者，在托爾斯泰等人作品的吸引下，他放棄了優越的生活成為阿拉斯加荒野之中的流浪者，最終以24歲的如花年齡死在荒野之中。類似的，《鯊灘》中的南希也只身犯險。影片中，主人公必須獨自面對種種困境和危險，孤獨與無助感分外強烈。

首先，電影創作者通過營造孤獨無援的氛圍，以主人公每一次的命懸一線，加深了影片的恐怖感。南希要尋找母親年輕時曾去過的墨西哥的一個海灣，以此完成對母親的悼念。從影片開頭卡洛斯·查理開著車送南希去海灘的路徑就可以發現，這里要穿越叢林小徑才能到達，是個很少有人探索的神秘海灘，甚至連名字都沒有。人跡罕至，注定了南希在遭受鯊魚的攻擊后，處于孤立無援的狀態。如，南希在艱難地熬過一夜后，潮水上漲，就要沒過她棲身的小礁石，這也意味著鯊魚可以隨時展開對她的攻擊。于是，南希冒險利用水母群來躲避鯊魚的攻擊，并游到了海面上停泊的浮標之上。她從廢舊的鐵箱中找到了一把信號槍和幾發信號彈，此時，遠處的島礁外有郵輪經過。南希滿懷希望地發射信號彈，但換來的是郵輪消失在海平面上，南希仍舊是孤立無援的狀態。

其次，影片以南希的遭遇揭示了現代社會個體的孤獨。在現實生活中遭遇了種種無奈，當她進入自然，希望在此獲得片刻的安寧和慰藉時，更大的災難卻不期而遇。這一不幸需要她自己去面對，沒有任何被援助的可能性。片中，與南希一同沖浪的兩名當地男子以及一個宿醉的男子都曾有機會充當南希的拯救者，但他們都因為個人因素而失去了機會。南希在剛遭受鯊魚攻擊后，與其一起沖浪的二人正在海灘上收拾東西，他們沒有聽到南希的呼喊，由此也失去了救援南希的機會。而在第二天，二人再次來到海灘上時，他們發現了南希。南希見到二人下水，慌忙喊叫“有鯊魚”，而兩名男子在回答“這里沒鯊魚”后，繼續向海中游去。他們為自負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兩條生命葬身鯊口。而宿醉的男子則充滿了貪婪之心，他不但劫掠了南希的背包，連海上漂浮的沖浪板也試圖帶走。醉漢因貪心同樣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影片展現了現代社會中，孤獨的無處不在，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和溝通在這里都產生了障礙。《鯊灘》在這一點上，與亞歷桑德羅·岡薩雷斯·伊納里多執導的《通天塔》(Babel，2007)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最后，影片表現了南希從尋求施救，到奮起自救的過程。南希在被鯊魚攻擊后，第一時間游到奄奄一息的鯨魚背上避險，在鯨魚游動之后，她又尋找到了一塊突出海平面的礁石棲身。此后，她采取了捆扎傷口止血的緊急手段，并用發卡縫合傷口。南希與鯊魚對抗的過程，不僅有生存本能的作用，還有她的冷靜、機智和勇敢等發揮了重要作用。獨自對抗鯊魚的經歷使得她對生活具有不同的看法，同時也表明了個體戰勝孤獨的可能性。影片最后，南希一家人來到了得克薩斯的海邊，享受著一家人的溫暖時光。南希此時已經是一名醫生，她不但找到了適合自己的工作(同時也是父親希望她成為醫生)，還與家人完成了和解。生活向南希展示出美好的一面，南希也不再孤獨。

二、絕望與希望相交錯

從情節設置上看，《鯊灘》情節一波三折、環環相扣，經歷了多處的起承轉合。而人物的命運也隨之沉浮起落。因此，影片絕望與希望相交錯的敘事氛圍貫穿影片始終。《鯊灘》將個體置于極端的環境之下，描述了孤獨的個體被淹沒在自然當中的渺小和卑微。

一方面，表現荒野求生的電影通常將主人公置于荒涼粗糲的自然當中，展現的是人與自然之間的關系。有的影片向觀眾展示了自然的壯美，以《荒野生存》為例，盡管克里斯托弗最后失去了生命，但電影中所表現出來的荒野美景，如海灣、森林、山地等，卻是美得讓人震撼的，這些實際上是與克里斯托弗所厭惡的他那中產階級家庭成員身上淺薄、狹隘的品質形成對照的。出于對自然的充分信任和熱愛，克里斯托弗甚至是在沒有地圖的情況下走近自然，并最終因此而喪生。當阿拉斯加當地居民指責克里斯托弗蔑視自然時，他的朋友卻指出他其實是太敬重自然，認為自然能夠讓他面對自我，給予他精神上的出路。而有的影片則重在展示自然的殘酷。在這里，沒有田園詩一般的浪漫景象，而是充滿了荊棘與兇險的生命絕境。而個體若想逃脫這種困境，需要一次次不斷地抗爭，才能夠最終戰勝死亡。《鯊灘》中的荒野屬于后者。影片開頭雖然也表現出大自然的美麗以及沖浪者的優雅身姿，但這主要是為情節的發展做的鋪墊。在此之后，自然更多的時候是冷漠無情的，它的潮起潮落都有固定的時間，并不因為南希被困礁石之上就發生改變。鯊魚在這里充當了自然強大力量的代言人，它不停地在礁石周圍巡邏，防止獵物南希逃生。在南希利用水母群躲過鯊魚的攻擊并登上浮標之后，鯊魚用它的尖牙利齒攻擊鋼鐵構造的浮標，并且最終將浮標擊沉。在鯊魚面前，南希的力量是渺小的，這是一場人完全處于下風的對抗。

另一方面，影片雖然展現的是人與自然之間的斗爭，其本質卻是揭示個體的自我突破，即與另一個消極的自我之間的博弈。從本質上說，個體的生存本身就是與環境之間的斗爭與適應，是絕望與希望相互交錯的過程。這種動態的平衡當中，人得以戰勝自身的弱點，生活得更加堅強和成熟。南希與鯊魚的搏斗正是有此寓意。在這次歷險之前，南希可以說是一個自負、叛逆的女孩兒，母親的患病離世對她來說是無法承受的巨大打擊。南希放棄了醫學院的學習生涯，而父親卻恰恰期待著她完成學業。在海灘上與妹妹視頻通話時，南希也沒有主動與父親說話，還是父親搶過妹妹的電話主動與南希溝通。而這一溝通的最后結果，是南希在爸爸沒有說完話的情況下主動掛斷了電話。可見，此時的南希與父親的關系是冷漠的。在遭受鯊魚攻擊后，南希在礁石上費盡千辛萬苦撈起了水中的沖浪者頭盔，并利用攝像機給家人留言。此時的南希流露出對生存的渴望以及對家人的愛，她的自負和叛逆已經消失殆盡，剩下的只是為了生存而抗爭的勇氣。

三、真實感與懸疑恐怖氛圍

《鯊灘》中的“人物”角色很少，主角可以說只有南希和鯊魚。但影片的敘事并沒有因此而顯得單調乏味。影片在敘事氛圍上，真實感與強烈的懸疑恐怖色彩也十分突出。這兩種審美體驗，增添了影片的情緒代入性和吸引力。

首先，真實感的營造。影片中的鏡頭語言，力求為觀眾營造一種身臨其境的真實感。如，影片中多次運用沖浪者頭盔上的攝影機的視角，來展現出一種晃動的真實感。當皮膚黝黑的沖浪者向南希游來時，一個浪頭下來他就不見了。此時鏡頭切換成頭盔攝影機的視角，那個沖浪者手扒礁石向南希求救，在畫面的角落中還分別顯示著攝影機的參數，如電池的電量、攝錄的時長、攝錄視頻的分辨率等信息。南希雖盡力抓住他，但仍無濟于事，男子被鯊魚拖入水下。鏡頭仍以頭盔攝影機晃動的視角，向觀眾展示了水中大量的氣泡和男子掙扎的手臂。這種視角營造出強烈的真實感，觀眾很容易帶入角色，從而體驗那令人窒息的氛圍。此外，影片還利用對恐怖血腥場面的不回避態度，逼迫觀眾進入這種真實感中。如，南希在遭受鯊魚攻擊后，鮮血瞬間涌出并染紅了周圍的海水。南希爬到鯨魚背上后，她左腿上被撕裂的巨大傷口和殷紅血跡清晰可見。醉漢在下水去撈沖浪板后遭到鯊魚的攻擊，他艱難地上岸往前爬時，上半身和腰部以下已經分家。如此慘烈的鏡頭給觀眾帶來了一定的不適感，但這也正是影片建立真實感的基礎。如果沒有鯊魚攻擊下犧牲的三個男子以及被鯊魚攻擊遍體鱗傷的鯨魚的襯托，南希求生的艱難性就會大打折扣。

其次，懸疑恐怖氛圍的營造。在懸疑推理題材的文學作品中，常常將恐怖懸疑的場景與主人公的心理感受連接起來，這從側面又增加了小說陰森恐怖的氛圍。而電影與小說相比，則較難直觀地表現人物內心，其或者以獨白的形式，或者以字幕的形式，但往往會造成一種敘事上的跳脫感。在《鯊灘》中，創作者利用鏡頭語言來實現恐怖感的營造。如，入夜之后，在荒無人煙的海灘邊上，南希忍受饑餓、寒冷以及疼痛的折磨，暗夜中的礁石蕭瑟荒涼肅殺的場景，讓人心生寒意。類似的，南希在用折斷的鐵棍刺傷鯊魚、用信號槍擊傷鯊魚后，引來鯊魚瘋狂的報復。此時，鏡頭多次切換為南希的視角，鯊魚仿佛要沖向鏡頭，而影院中的觀眾此時的體驗無疑也達到恐怖的頂峰。此外，影片中最大的懸念就是南希是否可以成功逃生，為了懸疑氛圍的營造，影片設置了一波三折的情節。如，南希遭到鯊魚攻擊后，沖浪的兩個男子還在海灘上，這給了南希希望。但他們沒有聽到南希的呼喊，南希只能另尋出路。宿醉的男子也有希望成為南希的救星，但貪婪之心毀了他。沖浪者第二天的回歸令南希重燃希望，但他們二人都葬身鯊口。而南希終于歷盡艱險到達浮標時，她找到了可以不受潮漲潮落影響的庇護所。但這里也沒有躲過鯊魚的攻擊，最終浮標被擊碎，南希已經退無可退，只能拼死一搏。可見，影片環環相扣的情節使懸疑的氛圍愈加濃烈，直到最后一刻，影片的懸念才終于揭曉，南希利用機智殺死了鯊魚，并成功上岸被卡洛斯解救。

綜上，《鯊灘》在敘事氛圍營造上是相對成功的。雖然影片故事與人物設置都相對簡單，但電影創作者通過一波三折的情節設置，以及對主人公戰勝死亡的種種細節展現，建構起影片獨特而豐富的敘事氛圍，從而提升了影片的審美表現力和審美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