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動畫電影傳統與現代元素的結合

鄭 鵬

(衡水學院，河北 衡水 053000)

電影有著屬于大眾文化的特質，它既是市場規律之下大眾傳播媒介的一種，又是人們觀察生活與世界的一扇窗口，還是大眾獲取感性愉悅的商品。當人們面臨經濟一體化以及信息全球化時，文化的多元性也就顯得勢不可擋了，而電影必然體現著這種多元性。動畫電影作為電影藝術中的類型之一，有著自身的獨特表達系統，同時也有電影藝術的共性，在文化多元性上，動畫電影同樣也存在這種發展趨勢。中國動畫的文化多元性，則表現為傳統性與現代性的碰撞。

中國動畫電影在發展過程中，通過不斷提取我國傳統文化中的元素作為影片的內容，形成了具有中國傳統美學的動畫影視風格，這也成為我國動畫電影區別于其他國家動畫電影的關鍵所在。而隨著全球化趨勢不斷加劇，各國之間的文化交流日益密切，尤其是東西方之間的交流日漸加深，國產動畫電影也深受影響，在保持自身民族傳統性的基礎上，表現出現代性的藝術特色，尤其是在思想觀念、價值判斷、商業模式上都表現出了鮮明的現代性。本文將從中國動畫電影傳統元素的表現、現代元素的表現以及如何有效實現傳統元素與現代元素的融合三方面，來分析中國動畫電影的傳統性與現代性。

一、中國動畫電影的傳統元素

傳統元素是中國動畫電影的立足點。人們在探討民族精神與藝術認可度時，往往會推崇“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同是東亞文化圈的日本動畫電影，在這方面可以說做出了表率。宮崎駿的《風之谷》(1984)、《幽靈公主》(1997)、《千與千尋》(2001)以及高畑勛的《螢火蟲之墓》(1988)、《歲月的童話》(1991)、《輝夜姬物語》(2013)等，無不蘊含著濃郁的日本傳統文化，這也成就了二人動畫大師的名聲。中國動畫電影界在20世紀的60年代和80年代迎來了兩次輝煌期，這期間的動畫電影都與對傳統元素的運用緊密聯系在一起。

中國動畫電影對傳統元素的運用首先體現在題材方面。中國歷史悠久，文化源遠流長，具有古典文化元素的民間故事、神話傳說、寓言故事等內容，是動畫電影取之不盡的寶藏。中國人顯然比外國人對本土文化有著更為深刻的了解，因此對傳統題材的發掘就成為動畫電影的立意之一。如《哪吒鬧海》(1979)就是以中國古典的神話傳說作為故事的原型，哪吒是我國古代神話故事中的人物，在古典小說《西游記》《封神演義》中都有關于哪吒的故事，而《封神演義》中記錄得更為詳細，電影的情節也主要來源于此。哪吒鬧海打死了殘害百姓的龍王三太子，砸龍宮活捉龍王，是不畏強權、伸張正義的俠義精神的體現。而哪吒自刎以謝天下，則是對傳統孝道和擔當的體現。類似的有，《女媧補天》(1985)也取材于中國古代的神話傳說，片中再現了女媧用泥土造人并保護眾生免受災難的歷程。女媧最終用身體來彌補了天空的裂縫，拯救了人類。這個神話反映了我國勞動人民對人類起源的探索以及對上古眾神尤其是女媧的崇拜，女媧的犧牲精神最終融入了華夏民族的文化血脈中，成為奉獻的象征。可見，動畫電影以中國傳統文化為主要內容，起到了傳播主流文化的作用。

其次，傳統元素的運用還體現在動畫電影的空間場景的營造上。有經驗的動畫設計師往往會精心賦予不同的場景不同的風格，用極具藝術性的語言來為觀眾打造某種氛圍，如歷史背景、時代特點、地理環境和文化氣息等。以《眉間尺》為例，影片中從斗拱飛檐的建筑到士兵的盔甲罩袍，都呈現出中國古代的氣息。眉間尺的故事在《吳越春秋·闔閭內傳》《搜神記》等古典著作中多有記載，影片以這些文獻為資料，講述了干將莫邪之子眉間尺為父報仇的故事。片中楚王的王宮兵士林立，黑漆漆的柱腳和九曲回廊都是古代典型建筑樣式，而用來煮眉間尺頭顱的大鼎也是古代文化的象征。通過王宮場景的營造，觀眾仿佛回到了春秋戰國時期。此外，中國傳統文化中的水墨、剪紙、皮影等藝術形式，都曾被應用到動畫影片的創作之中。中國古代的繪畫、雕塑、建筑、民間工藝等也都具有自身的特色，與其他國家有著極大的不同，通過將這些美術上的獨特性應用到動畫電影的美術設計中，不僅豐富了動畫電影的表現形式，而且產生了傳播、繼承中國優秀文化遺產的社會價值。綜合上面的論述，可見中動畫電影無論在形式上，還是內容上，都充分借鑒了中國傳統文化的經典。

中國動畫電影在對傳統元素的利用上，呈現出不同的趨向。中國民族文化有著豐富的內容和形式，博大精深，將民族化的內容融合到動畫影片的創作之中，可以為影視事業的發展提供更豐富的素材、更廣闊的發展空間，這是有利的一面。如果不恰當地運用傳統元素，則形成一定的弊端：其一，傳統文化的封閉性，導致了動畫電影的模式化。題材的傳統性、表現形式的傳統性以及影片音樂的傳統性等，被傳統民族文化的特定思維、模式給束縛住了，以至于在動畫電影的創作上表現出模式化、刻板化的特征，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中國動畫電影的創新。其二，傳統文化的停滯性，導致了動畫電影的落后化。過分注重將傳統文化融合到動畫電影的創作之中，忽視了當下社會的發展、科技的進步，導致中國的動畫電影無論是在主題思想的層面，還是在技術水平上，都呈現出落后于國際電影發展的局面。

二、中國動畫電影的現代元素

現代性(Modernity)概念的誕生與由西方在啟蒙時期主導的現代化進程密不可分，其相對的概念并非傳統而是古典性。現代性是與“啟蒙”和“理性”等影響現代文明的核心理念相關的，它體現在社會科學、工業等方面的現代化上。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一大部分國產動畫電影都表現出現代性的特征，雖然從動畫影片的故事情節以及人物形象來看，仍舊表現出傳統的美學風格，但是在電影的宣傳和敘事上，為了迎合當下大眾的審美需求，現代元素開始融入動畫影片的創作之中。

中國動畫電影的現代性，首先表現在對傳統性的否定上。對傳統性的否定是一種自反性，是對傳統性的一種自我否定，這里的傳統并非僅僅指中國所特有的文化，對西方古典文化的否定也是自反性的一種表現。通俗來說，在設定動畫影片中的故事時，將西方《格林童話》《安徒生童話》或者東方的《西游記》等著作中典型的故事進行顛覆，從而完成一種突破——突破既定的故事情節，突破原本的故事模式，顛覆原來的故事主題等，以此來凸顯一種現代化的模式和風格，這也是現代性的一種突出表現。以影片《西游記之大圣歸來》為例分析自反性的表現，看過影片的觀眾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影片中的孫悟空已經不再是大眾印象中那個熟悉的悟空了，而是被烙上了鮮明的時代特色：《西游記》中的孫悟空有著通天的本領、無所畏懼，而且叛逆、張揚；但是在動畫影片《大圣歸來》中，我們卻看到一個迷失、消沉、落寞、頹廢、軟弱的孫悟空，這便是對傳統的一種顛覆，是一種自反性、現代性的表現。當然，這種現代性的表現與影片的主題是密切相關的，動畫影片《大圣歸來》旨在通過孫悟空的“歸來”向人們展示，真正的大圣并非表現在能夠降妖除魔上，而是能夠戰勝自己，通過自己的努力找到自我的價值，這一主題的表達本身也是現代性的一種表現。

此外，中國動畫電影的現代性，還體現在對西方元素的大膽利用上，從而使電影呈現出“跨文化對話”的趨勢。以《賽爾號大電影5：雷神崛起》為例，影片設定宇宙中的平民為善良的“精靈”，而正義一方的代表是以雷伊為首的戰神聯盟，反派則是大惡人奧古斯特博士。雷伊雖為正義的代表，但他的體內同樣存在惡的一面，并被奧古斯特激發出來。影片最終的結局是正義戰勝邪惡，戰神聯盟獲勝，民眾重回和平懷抱。《賽爾號》從人物的造型到故事的設定以及視覺特效，都呈現出西化的趨勢，與好萊塢的超級英雄電影差別甚微。但這種對現代元素的利用，同樣也是一把雙刃劍。影片全然尋找不到傳統元素的痕跡，難免使成人觀眾覺得影片流于膚淺。《賽爾號》的低幼化傾向，在眾多國產動畫電影中普遍存在，如《喜羊羊與灰太狼》系列電影等。

三、傳統元素與現代元素的融合

傳統性與現代性缺一不可，只有真正地實現傳統性與現代性的融合，才能保證中國動畫電影沿著正確的方向發展，獲得廣大觀眾的認可。在這一點上，迪士尼的經驗值得借鑒。作為美國乃至全球最成功的動畫王國，迪士尼動畫在創立至今的數十年中，經歷第二次世界大戰與美國經濟危機而始終沒有退出歷史舞臺，這是與其對傳統和現代元素的融合相關的。迪士尼在動畫長片的制作上始終針對盡可能廣的觀眾群，這種對市場的迎合主要體現在緊扣時代的步伐(如在20世紀70年代之后就開始重視女權內容)，融合全球文化(如顯然是為擴大中國市場而攝制的《花木蘭》等)以及在具體每部電影的制作上都盡量實現“合家歡”的效果，即吸引父母攜帶自己的孩子一起走進電影院消費。

在傳統與現代之間，晚近上映的《西游記之大圣歸來》可以說做出了典范。影片在題材的選擇上，表現出多元化的現代特征，不再單純地依靠挖掘傳統文化中的元素作為動畫影片創作的內容，而是充分借鑒迪士尼、皮克斯等動畫公司在創作動畫影片上的特色，迎合現代人的審美口味，對傳統文化中的有關故事內容進行改造或者創新。《大圣歸來》的故事取自名著《西游記》，以古典名著中的故事作為影片內容的母題，這本身就是民族性、傳統性的體現；同時，對傳統的故事內容進行改編，孫悟空被江流兒所救，與江流兒開始了一場奇幻之旅，這與名著中的內容是相背離的。影片中剔除了古典名著中所要表達的“前世注定”“因果報應”等傳統封建思想，而是精心策劃一場現代化的演繹，孫悟空與江流兒的漂流變成了追尋自我價值的過程，表現出了現代性的美學特色。值得一提的是，將經典文學作品改編為動畫電影時，尋求娛樂性本是改編的應有之義，但是如果將娛樂性當作低齡化的插科打諢、戲謔胡鬧，就不能實現國產動畫電影的創新與突破。《大圣歸來》以及國外動畫電影能夠成為不同年齡層次觀眾共同的欣賞對象說明，動畫電影不僅僅是給孩子的作品，更是獻給每一位童心未泯的觀眾的藝術作品。此外，《大圣歸來》的視覺效果也體現出鮮明的時代感。其制作班底與眾多國際先進的技術接軌，嘗試多樣化的動畫制作技術，如3D動畫技術、魔幻制作效果等，以此來豐富動畫影片的表現形式，憑借現代化的先進技術來吸引觀眾的眼球，打開國產動畫影片的國際市場。

綜上，中國動畫電影要尋求發展，就要實現傳統元素與現代元素的融合。在全球化飛速發展的當今世界，各國之間的文化交流日益密切，世界文化呈現多元化的發展趨勢。在這樣的社會大環境下，中國動畫電影要在文化開放的環境中找準自己的文化定位，保持自身文化民族性的同時，拉近與其他國家、民族之間的距離，借助現代化的技術融入現代化的氣息，給予全球范圍內的觀眾獨特的審美體驗，這樣才能發揮電影在國家宣傳上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