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萊塢奇觀電影的視覺追求

張巍譯

(渭南師范學院莫斯科藝術學院，陜西 渭南 714000)

在現代高科技的支撐之下，好萊塢奇觀電影帶給觀眾愈趨完美的視聽體驗。這一電影類型作為國內外院線的新寵，近些年來無論是在數量還是質量上，其發展都蔚為可觀。很多出色的奇觀電影在獲得商業上的成功之后，電影創作者又陸續推出系列影片。如《加勒比海盜》《指環王》《納尼亞傳奇》以及《哈利·波特》系列等，均獲得了不菲的票房成績。這一現象對于傳統電影來說，是極為少見的。

在內容上，奇觀電影總是與古老的歷史、神話等相聯系，配合頗具現代性人格的人物角色，使得影片既充滿了神秘感和陌生化色彩，又具有一定的現代氣息。在視聽上，奇觀電影創造出與現實世界大相徑庭的畫面。這些畫面或壯觀綺麗，或神秘莫測，或恐怖驚悚。它們模糊了現實與虛構之間的界限，帶給觀眾強烈的視聽震撼。從某種程度上說，好萊塢奇觀電影是以視覺為中心的。并且，這種視覺中心不僅體現在單純的視聽表象上，從內容敘事上看，也體現出強烈的、以視覺為中心的取向。因此，對好萊塢奇觀電影視覺追求的探討，不僅能夠掌握這類電影的創作規律與審美特征，也能夠從中發現具有整體性的、現代觀眾的審美心理和審美文化取向。

一、好萊塢奇觀電影的視覺快感追求

電影作為一種視聽藝術，畫面是最重要的表意語言。無論是以敘事為核心的傳統電影，還是以視覺為中心的奇觀電影，電影創作者都極為重視畫面語言藝術。但與傳統電影有所區別的是，奇觀電影的畫面并非以敘事為核心，而是具有更加獨立的審美品格。畫面給觀眾帶來的視覺快感，是這一類型電影頗具吸引力的重要原因所在。好萊塢奇觀電影視覺快感的達成主要依賴于現代電影技術?？萍嫉陌l展不但成就了電影光怪陸離的奇觀畫面，也使這種完全超越現實生活的不現實的事物，變得極為“現實”。這兩點是好萊塢奇觀電影使觀眾獲得視覺快感體驗的必要元素。

一方面，以神話傳說、神秘自然為背景的奇觀電影，其創作者在注重呈現恢宏壯麗、古老神秘畫面的同時，更加重視細節的真實。一面追求最大限度的超越現實世界，一面追求最大限度的真實性。這兩者之間的落差越大，矛盾越尖銳，視聽快感也越強烈。如，彼得·杰克遜的《金剛》中，電影創作者通過視覺特效，打造出20世紀30年代的紐約，注重每一處細節的逼真呈現；金剛微妙的表情變化、靈活的肢體語言與周圍環境的絲絲入扣，使得這個由現代科技創造出來的主人公獲得了無可挑剔的真實性；而人與巨型猩猩之間的互動，猩猩與恐龍之間的搏斗更是給觀眾留下極其震撼的視聽印象。虛擬與現實在同一畫面中并置出現。觀眾看到的除了震撼，還有毋庸置疑的“真實”。這些都是1933年版的《金剛》所無法企及的。

另一方面，對于以科學幻想為背景，著眼于未來的奇觀電影來說。電影創作者更加強調現代科技將怎樣幫助人類超越自身的局限性，使個體增強對自我和周圍世界的掌控能力。這類影片在視覺語言上更加追求畫面的科技感與節奏感，以滿足觀眾對未來世界、未來“我”的期待與幻想。如，《蟻人》中，人能夠超越身體大小的限制，變得猶如螞蟻一般，去達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當斯科特·朗無意間穿上那套高科技衣服，瞬間變得微小時，影片通過斯科特的視角，展示他所看到的一切。浴缸猶如浩瀚的海洋，水花則猶如海洋里的滔天巨浪。當斯科特率領著螞蟻大軍去竊取黃金戰衣時，微景觀效果與快速的鏡頭剪輯，帶給人耳目一新、驚心動魄的審美體驗。又如，《鋼鐵俠》中科學家發明了既能保衛人的身體不受傷害，又能賦予人超能力的鋼鐵戰甲。主人公托尼·斯塔克的實驗室里高科技元素隨處可見。聰慧而又善解人意的人工智能機器人、各種精密的測量儀器、先進的計算機，甚至連桌子上的小擺設都體現出造型簡潔、富有金屬質感的高科技氣息。這些靜物的展現并不會帶給觀眾強烈的視聽震撼，卻極為自然地將未來生活引入了觀者的視野。這種未來生活的愿景根植于現代科學技術之上。隨著人工智能的發展，普通人的生活已經發生了很多變化。在電影中，這些未來生活景觀表現得越自然，也就越能制造出一種真實性。

可見，好萊塢奇觀電影有著鮮明的視覺追求，不同的敘事背景，其視覺表現有著很大的差異。電影創作者將超越了現實生活的虛擬事物，以或奇觀、或日常的形式展現在觀眾面前，并讓人們相信這一切都是真實的。這極大地滿足并刺激了人們的視覺審美需求。視覺快感的達成，是好萊塢奇觀電影能夠吸引觀眾的關鍵所在。

二、好萊塢奇觀電影視覺追求上的浪漫主義

好萊塢奇觀電影在滿足觀眾視覺快感追求的同時，在獲得觀眾情感共鳴和達成精神審美愉悅方面也是不遺余力的。這也是很多奇觀電影具有獨特藝術價值，沒有流于快餐文化的主要原因。浪漫主義是美國人的傳統文化品格。浪漫主義所提倡的情感抒發、個性解放、自由精神以及對美好理想的不懈追求等，都是美國精神的核心內容。因此，浪漫主義也是美國文學與藝術家進行創作的重要立場。至今仍是如此。浪漫主義元素在美國電影創作中俯拾皆是，而奇觀電影尤為突出。好萊塢奇觀電影視覺追求上的浪漫主義是這類電影最鮮明的藝術審美特色。

首先，奇觀電影集中體現出人們對現實生活的熱愛，對生命形式具有無限可能性的追求與肯定。電影創作者將虛擬世界與真實的人類社會接駁在一起，滿足了觀眾對世界和自身的好奇心，激起觀眾的探求欲，更重要的是帶給觀眾關于自由的無限想象。一方面，奇觀電影引領觀眾超越了時間的限制，超越了生命的長度，從遠古到現代，從現代到未來，任何存在于電影創作者頭腦中的事物，都可以從幻想轉變為現實。如，《瘋狂原始人》中，電影創作者為觀眾呈現了一個美輪美奐又危機四伏的遠古世界。人類的祖先為了求得生存，不得不踏上嶄新的冒險之旅。各種奇異的植物色彩斑斕。長著羚羊角的鴕鳥，身上長有斑馬花紋的猛犸，有貓頭鷹臉的身體巨大的豺狼，以及鸚鵡虎、紅色飛行水虎魚等，都帶給觀眾以獨特而又身臨其境的視覺體驗。另一方面，奇觀電影也引領觀眾超越了空間的限制，賦予了人無限的能力來改變自己與生存環境。如上文所述的《蟻人》便是超越空間藩籬的典型范例。又如，很多奇觀電影都會展現人類的飛翔夢想。從《阿凡達》中的飛龍、《馴龍記》中的黑煞，到充滿現代高科技氣息的《鋼鐵俠》中的戰衣等，都體現了人類對自由飛翔的渴望。這種對現實空間的超越，帶給觀眾關于自由美好的體驗。這是奇觀電影視覺上浪漫主義追求的最集中表現。

其次，在好萊塢的奇觀電影中通常會有一個體現美國英雄主義精神的人物。英雄人物能夠實現常人所無法企及的偉大業績。在這些影片中，英雄人物不是那種雄偉高大、崇高完美的神一般的存在，而是與普通人無異，甚至是有著諸多人性弱點的小人物。因此，這類影片實際上是將傳統的英雄崇拜與對個體肯定的現代思想結合起來，表達了普通人也能夠超越自我、實現生命理想的浪漫主義情懷。如，《指環王》中，主人公比爾博·巴金斯和佛羅多·巴金斯都是矮小的霍比特人。他們衣著樸素、體型矮小，有著厚大的腳掌。與霍比特人相呼應的是他們生存的地方——夏爾。夏爾寧靜、恬淡、精致而又美麗。在綠色的草地和森林的映襯下，各種色彩的花簇遍地盛開著，莊稼繁茂地生長，綿延起伏的小路兩旁，霍比特人的房子小巧可愛，各具特色，讓觀眾仿佛置身于一個美麗的童話世界當中。這些視覺設計突出了霍比特人的平凡。與中土世界的其他種族相比，霍比特人沒有矮人的神力，沒有精靈的法力，沒有獸人的勇武，但他們卻成為拯救中土世界免于毀滅的中堅力量。普通的霍比特人在危難時刻挺身而出，戰勝了種種難以想象的艱辛，戰勝自身的弱點，最終摧毀魔戒，阻止了索倫的千軍萬馬對中土世界的殘酷摧殘。

好萊塢奇觀電影視覺追求上的浪漫主義表達了電影創作者對現實生活和生命的熱愛，詮釋出個體的樂觀精神、面對困難的勇氣與智慧和對自由的不懈追求。當電影以恰當的視覺手段表現出這些精神內涵時，便能獲得觀眾情感上的共鳴。

三、好萊塢奇觀電影視覺追求上的理性主義

雖然在表現形式上，好萊塢奇觀電影是偏浪漫主義的，但其內里卻是以理性主義為核心的。這在視覺表現中也同樣顯而易見。

很多奇觀電影都是根植于現實社會，其內里對現實生活與生命的反思又是極為鮮明的。雖然影片背景不盡相同，但電影創作者都沒有選擇架空歷史和現實。如，《指環王》《哈利·波特》《鋼鐵俠》《黑衣人》系列等。如，《加勒比海盜》中民俗的展現、人物的著裝、航海船只等，都依據了17世紀真實的歷史狀況。影片中，女主人公伊麗莎白為了穿上父親送的禮物，必須深深吸氣，才能夠勉強穿上。禮服裝飾著花邊和緞帶，襯裙外露，這與當時追求線條優美、富麗尊貴的衣著審美相吻合。而伊麗莎白由于塑身衣的束縛，導致呼吸困難、頭暈目眩而掉入海中。她被杰克船長救起后甚至沒了呼吸，在被撕去“盔甲”的一剎那才蘇醒過來。這組鏡頭幽默詼諧，也諷刺了17世紀，以男性審美為中心對女性身體所造成的傷害。托爾金的《指環王》也是如此，雖然其故事背景設定于虛構的中土世界。但與作家所生活的年代聯系起來，很容易令人將兩次世界大戰與索倫以暴力摧毀中土文明的戰爭聯系起來。索倫大軍中，丑陋兇惡的獸人、冒著濃煙的機器、各種戰爭武器、沉重的金屬盔甲等，都會令人聯想到現代戰爭的可怕和人性殘酷與丑陋的一面。而托爾金對小人物勇氣與智慧的歌頌，也很大程度上來自于他對曾經一起在戰壕中出生入死的戰友的懷念。這些矮小的生命，有著美麗的家鄉，但為了和平不得不踏上艱險之旅。他們也脆弱，也有貪欲，但最終還是戰勝了這些弱點，成為決定歷史走向的人。

在視覺表現上，奇觀電影通常以夸張、渲染的手法使審美對象與現實世界產生較大的間離，同時，又與現實世界保持著千絲萬縷的關系，以此來表達對世界和人類自身的認識。這避免了電影流于天馬行空、毫無意義的空想，也能夠引起人們對現實社會與生活的反思，使影片具有一定的厚重感和藝術價值。如，《指環王》通過魔戒放大了人性的欲望，揭示了人性貪欲的固有性，展現了人性弱點所帶來的惡果，也表達了人們戰勝自我的可能性和希望。李安的《少年派的奇觀漂流》也是如此。影片中，派與家人在海上遭遇風暴，派只身一人逃脫險境。派在海上掙扎求生的過程，電影創作者以美輪美奐的畫面給予呈現。驚濤駭浪的大海、恢宏壯觀的閃電、晶瑩剔透的海星、星光閃爍的深藍色天空、色彩斑斕的小島、金橙色陽光暈染的海天交界……都令人贊嘆和難忘。但影片又沒有停留在對自然美景的大肆渲染上，而是揭開了在這個夢幻世界背后的殘酷事實。真相簡單而殘酷。人們希望事情總是美好的，但現實又往往是冷峻的，不論是否情愿，人們還是需要面對它。

綜上，好萊塢奇觀電影在視覺追求上是多方面的，既有視覺審美，也有敘事方面的要求。一部成功的奇觀影片基于出色的視覺設計。現代科技的發展，正在無限放大和刺激著觀者的視覺審美需求，奇觀電影在好萊塢也必然得到更加廣闊的發展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