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爾得
核心提示:如果將每一屆卡塞爾文獻展串聯起來,我們會發現,它不僅反映了戰后歐洲政治、經濟、社會思潮、文化的發展,更是一部承載了20世紀藝術發展的歷史。
作為當今世界最負盛名的藝術展之一,卡塞爾文獻展(Kassel Documenta)與巴西圣保羅雙年展、威尼斯雙年展并稱為世界三大藝術展。相較于另外兩個藝術展兩年一屆的頻率,卡塞爾文獻展以5年一屆的籌備時間,獲得了人們更多的期待。從藝術表現和學術研究來看,它以對世界政治、社會和文化議題的敏感反應和深刻批判,坐上了世界當代藝術展的頭把交椅。
因此,在每5年一屆、展期100天的卡塞爾文獻展期間,人們從世界各地爭相涌進德國黑森州北部的城市卡塞爾,這個安靜的城市以藝術之名而沸騰。從1955年舉辦第一屆文獻展以來,卡塞爾便憑借此展成了世界當代藝術的中心。
在卡塞爾今年迎來第十四屆文獻展之際,從各地前往“朝圣”的藝術家、策展人、藝術愛好者,以及各行各業對文獻展感興趣的人士,擁擠在卡塞爾的街頭巷尾。我在前往卡塞爾的火車上,就遇到了好幾個不同職業的人,他們都是去看文獻展的。
本屆文獻展最引人注目的作品之一,便是位于卡塞爾市中心弗里德利希廣場上的“書之帕特農神廟”。這件工程量浩大的作品,是阿根廷藝術家瑪塔·米努欣在鋼架的“帕特農神廟”結構上包裹書籍搭建而成。雖然我到達時文獻展已經開始幾周了,但這個面向全世界征集10萬本禁書的藝術創作還在進行中,“神廟”幾乎還有一整面是未被書籍覆蓋的鋼架。
但這并不影響它的觀賞性。走進“神廟”,便會發現來自世界各地不同時期的禁書五花八門,除了德國納粹上臺時期被焚毀的卡爾·馬克思、史蒂芬·茨威格、托馬斯·曼、卡夫卡等人的書,還有波伏娃的《第二性》、海明威的《太陽照常升起》、喬治·奧威爾的《一九八四》、詹姆斯·喬伊斯的《尤利西斯》。另外還有一些禁書令人不解被禁的原因,如《小王子》《哈利波特》《愛麗絲夢游仙境》《五十度灰》等。
這并不是藝術家瑪塔·米努欣第一次搭建“神廟”。1983年,她曾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做過這件作品,目的是為了反諷阿根廷軍事獨裁時期(1976-1983)所禁的書籍。這次重新在卡塞爾文獻展搭建,除了呼應納粹執政期間曾有兩千多本書在這個廣場焚毀,更重要的是強調,無論何時,世界都應該將個體價值、精神獨立和言論自由作為信仰供奉。
雖然如此,我更覺得這件作品更多在于形式的夸張,正是因為其夸張的造型,使其幾乎成了此屆文獻展的“代言人”。如果在現場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這些書的重復率很高。而且,從整體上講,這件作品不僅態度大于內容,而且過于直白,無法給人新的思考和感觸。
當代藝術的重要意義在于反映時代、回應時代和批判時代,但這件作品似乎和當下距離遙遠,并不能擊中人心。看過這一屆卡塞爾文獻展后,我不禁失落,還有著小小的失望——展覽并沒那么精準且有力地對這5年來的世界進行反映,且很難看到將材料、創作思路和目的精妙結合的作品。
作為主展場之一的弗里德利希阿魯門博物館展場內,擺放的全都是從雅典運過來的當代藝術博物館的藏品。在“向希臘學習”的主題下,主展館展示了雅典當代藝術博物館從2000年開始收藏的、上世紀60年代以來希臘和國際藝術家的作品。可以說,這是一次讓全世界以希臘角度的觀看,契合了藝術探索世界的邏輯。但換個角度看,會發現雖然從希臘運來的作品中有著關于移民、難民、全球化等當代問題的影射,但似乎并不足以承載當下現實世界的政治和社會變動。
本屆卡塞爾文獻展的主策展人亞當·希姆奇克認為,當前歐洲和世界面臨的問題,可以回頭向西方文明的源頭雅典尋找答案。但是,在過去的幾年中,作為歐盟成員國之一的希臘,不僅在債務問題上困難重重,且被移民、難民等問題嚴重困擾。雅典可以作為當今政治、社會和文明所經受磨難的標本,但它離產生民主、哲學等文明的希臘城邦時代早已遠去,此刻提出向它學習,似乎是閉著雙眼唱一曲文明的挽歌。
卡塞爾文獻展的基因是搏擊型的,它直面世界并作出有力的反擊。自第一屆開始,它就在與自身文明進行一場搏斗。它最初舉辦的目的,是為在納粹時期遭到禁止和被視為“頹廢藝術”的作品進行正名,是系統地梳理和恢復從1905年到20世紀50年代的現代藝術史,它因將被納粹破壞的藝術體系拉回正軌而引起世界關注。如果將每一屆展覽串聯起來,我們會發現,它不僅反映了歐洲在戰后政治、經濟、社會思潮、文化等方面的發展,更是一部承載了20世紀藝術發展的歷史。(支點雜志2017年11月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