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 香

◎ 李夢霽

調 香

◎ 李夢霽

我十歲開始寫作，距離第一篇文章印成鉛字已經整整12年。兒時咿咿呀呀背詩的、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最鐘愛的詩句卻是：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

可12年來，我沒有煉成一柄劍，只學會了調香。

前調的頭香是香水最先透露的信息，屬第一印象。它多為花香或柑橘類成分，由揮發性精油散發，直抵鼻腔，味道清新，如樂章里陡然拔起的高音般惹人注目。但它不是一瓶香水真正的味道，僅停留數秒至數分鐘。

中調的基香在頭香消失后漸漫散，是香水的主體與精華。它代表香水師的情緒、心境，常由某種特殊的花香、木香以及微量辛辣、刺激的香調制而成。中調的調配是香水師最重要的責任，他必須選擇恰當的香精組合，與前調完美銜接，突出香水的特色，盡可能使香味持久，比如持續數小時或更久。

尾調的余香常用微量動物性香精和雪松、檀香等芳香樹脂調和，不僅散發香味，更能整合香味。余香是安靜的，卻極有力量。它給予香水繞梁三日而不絕的深度，可達整日、數日，甚至停留在人記錄氣味的蛋白質上，沁入骨髓，令人終生難忘。

我像調制香水一樣寫文章。前調是文采，中調是故事，尾調是情懷。上好的香水包含數以百計的香精，如同有生命力的文字，在可視的只言片語之外，蘊藏著另一重天地，充盈著作者的喜、怒、哀、懼和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

紛繁萬千的香料，人們只聞到了主調，卻看不穿字字句句下隱含的創傷、陰霾、糾纏、救贖。那是寫作人的記憶、疼痛和了然。

（摘自《一生欠安》北岳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