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 愛（組詩）

⊙ 文 / 張巧慧

兼 愛（組詩）

⊙ 文 / 張巧慧

張巧慧：浙江寧波慈溪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散見于《人民文學》《詩刊》《十月》《作家》等刊。出版詩集《朔風無辜》《缺席》《走失的蟬衣》。曾獲華文青年詩人獎。

觀瀑

經過大量的鋪墊

她才拋出驚人的句子

像瀑布大跌大落

多么嫻熟

百丈漈，一漈不夠還有一漈

像一個走投無路的女人

要么墮落，要么脫胎換骨

我忍著，從不把

個人的荒涼和悲痛強加給誰

泗溪河

昨夜雨大，泗溪河的水一夜間變黃了

但她仍是干凈的

她壓住自己的聲音

她越來越低，越來越開闊

過鶴川橋她忽然激動起來

像一個覺醒的女性

意識到自己錯失很多

難以回頭，

她成了母親，

蓬頭垢面的母親。

路還那么漫長

千秋塔

異鄉之夜，彼岸有座塔

通體的光安慰了我，

神總會在黑暗中現身，于高處

看護著紅塵

早上我看清塔的真相

現代仿古建筑，鋼筋混凝土和磚結構

它的平凡安慰了我

活在人間，我們需要樸素的認同

一個華僑把思鄉之情立在高處

告訴游子

故土是神

又像無用的裝飾

兼愛

愛花開，愛惜花的人

也愛折花的人

愛瀑布，愛一條江的上游

也愛她的下游

愛古代雕花的屋檐

也愛我們的粗鄙以及反粗鄙

倘若再遲幾天，或能遇上盛大的祭祀

愛一座山，愛山間的豐美

也愛山腳的幾個村寨，

導游小田說村里的少數民族，

只有語言，沒有文字

尾音拖得很長

就像飛云江一樣

愛山櫻花，她開得那么白，

讓我的愛變得小心翼翼。

安福寺

晚課不會等你

方丈室的禪茶也不會等你

我赤著腳走來走去

體內的鐘聲一遍遍響起

默立

作揖

身著灰袍的僧人走進來

身著黃袍的僧人走進來

放下包，放下手機

脫掉外衣，脫掉面具

看到一個沉重的肉身走出去

還沒有跪下。佛像莊嚴

殿門敞開，仿佛可以隨時進來隨意離開。

仿佛。

一樣死，百樣生。有人管束無人過問

空曠的大殿，誦經聲填不滿

我沒有足夠的時間聽完晚課

也趕不上方丈室的禪茶了

活得如此尷尬

一邊是佛，一邊是未來佛

而我是多余的人

已習慣了孤寂

習慣了這世上最愛的人斷了音訊

安福寺的桃花開得那么好

無關道德，只因美

都不會等你

茶已涼了，杯子還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