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 馬亭華
曠野啟示錄(節選)
江蘇 馬亭華
一粒風霜,自有比豹子更動人的花紋。
懷念古鎮的琴聲,廟宇的梵音,幾朵梨花飄落了屋檐,紅燭在寂靜處暗自流淚,你在庭院里走動,如一朵淡雅的茉莉。
——這是美學的范疇。
鐘聲遠去的山岡,野花開遍的山岡,那里曾經站著一對戀人,幸福熱烈的擁抱,背對著干凈的墓地。
多年之后,一場緊跟一場的大雪,如歸隱的詞根,落在故國寬闊的音域上。
呵,安靜之美!這黃昏中的落日。
霞光掩映,風吹傍晚的蘆葦,這樣的場景在灼傷著我:河灘上,小沙彌還在青石上習字。
一滴鳥鳴就能點亮一個秋天,我把感動捂在手心里。
直到有了鹽粒一樣的落雪,在草尖上跳躍,在石板上跳躍,在樹叢和窗戶間跳躍。
而心中的雪,是蒼茫大地握不住的火苗。
漲潮的意象,溫暖了我們依稀的夢境。
讓我們的一生變輕。
白駒馱著時光,在黃昏的霧中啟程,仿佛一生只為夢回故里。
風兒,緩緩吹著月亮的心跳。漸漸消逝的山岡,書童磨墨,宣紙展開了翅膀。
江上暮晚,蟋蟀拉起了美妙的弦子,如果這一刻還不能清凈,就靜坐吧,想象一首落雪的詩,想象我正坐在越來越輕的四輪馬車上。
緩慢的流水,磨著刀鋒。
只有荻花開得絢爛,素衣的嗩吶吹出了血,呼應著高處的禪云。
醒來的蘆葦比前世愈發清瘦。
試問,比鏡中人更美的是什么?
東風沒有前世。
梅花,一年年在南山落款。
鐘聲安詳,我寬大的袍子沒有悔意。鐵塔在眺望中,為一個季節的守望,收藏下人間煙火,和來世的憂慮。
雕塑上落滿了雨水,卸下更多的輕,成為云,鍍亮了大地的神像、瓦片和宮殿。
祖先的墓地,東南風吹著發電廠的春天
沒有人會理解我們堆起的一個雪人,一個有理想的雪人。一個注定會流淚的雪人。
只有回鄉的櫓聲,在一場暴雨之后,梳理著陳舊的時光,而春天的青草也昂起了頭。
賞雨的船只,穿過了梅花深處的漁歌。雨后,那些光屁股的孩童,如奔跑的小蘑菇。
被秋蟲喚醒的村民,帶著一身秋風,赤腳走上時光的刀刃。
發呆的土豆,內心也有鼓蕩的大風。
姐姐丟失了紐扣,愛情中明凈的部分。從我的身上取走了光陰,沾濕了夢中的翅膀,比落雪更靜。
蒼穹之下,有雙手合十的夙愿。火車的鳴笛帶走了鄉親多少淚水,曠野里有墜落的星辰。
夢里依稀,流年不再。
這令人唏噓的人生段落,這春天的夢和露水,多像曾經那個苦苦跋涉的少年。如今鮮衣怒馬。
庭院花開,星光燦爛,一如閃亮的河流,將陳舊的往事覆蓋。
小雪,正為大地涂上白銀,仿若無聲的葬禮。隔岸的燈盞,殘年的舊學,半生蒼茫和抽刀斷水水更流的無奈。
流水滾滾東逝,哪里才是我們長久的寓所?
雨水中明晃晃的,是寂靜的大街。
秋天,消逝的力量是浩大的!
——蟋蟀的合唱響徹四野,仿佛古老的比喻。
九月,打馬而過,月亮在清冷地哭,楊樹林頂著晚霞和落日,一言不發。
西風吹,只為天下社稷。落魄的烏鴉,在枯枝上憂傷的嗚咽。
村莊里總有一盞燈,閃爍著,遼闊著,一派鄉村的時光。遠去的風車和麋鹿。蒼穹閃亮的魚群,星羅棋布,暮色的光陰從指縫滑落。
青草演奏月光,小小的村莊已是萬家燈火
白菜,星辰,春雷,蓮藕,彩虹。
一滴水的悲傷,是生痛的鄉愁。是凝眸的火焰,漁歌的神韻,飄逸的蛙聲。
旋轉的向日葵,燃燒的太陽,陽光照在我身上。圍著大屯鎮的天空翻飛的鴿群,時而拉遠或拉近了距離。
被我無限掖進故鄉夜色中的詩句,像一盞油燈,點亮了滾燙的記憶。
大地,如此安詳,寧靜。
爺爺在褪色的鏡框中,安靜地望著我們。
只有濕潤的渡口,還在晃動著月光的垂影,久久不能平靜的心情。
小鎮的前行的足音里,清脆的鳥鳴,稻浪涌動黃金,滾滾烏金在傳輸帶上向著太陽興奮的飛奔,開掘陽光。
宇宙的寬廣至善的無窮,暢飲月色。古老的幸福,是落在花萼的一滴晨露。
節氣里的露珠,消散了體溫的山澗溪水。
青草的蓑衣,披上雪花的姓氏。
飛鳥是天空的指紋,飛鳥掠過棗樹林,玉米掏出自己的骨頭,石磨磨著故鄉的夢。
在云朵中穿行的列車,是滿腹鄉愁的列車。
此刻,墓碑是寧靜的。
風,一遍遍吹著枯草和墳上花,一記鞭響,抽打季節沉默的老牛。
在內心燃燒的詩歌,我干凈的父親,在村莊里掄起鋤頭翻動大地經書的父親。
北方的雪,擠滿了天空。
故鄉中有我渺小的幸福,比月光更高,比風更快的閃電。
一個人的內心像河流,把智慧送遠。
我有血液里的絲綢,血色的黎明,一匹馬在你的眼神中飛翔。
月光在下雪,你舉著小小的葵花。
站在棉田里,像母親纏繞的炊煙,染白了母親的雙鬢,大雁的叫聲成了天空的補丁。
你是木棉,我是忘了年輪的苦楝樹,懷揣一生的夢想,尋找我寧靜的耳朵。
莊稼的鄉愁,含著燈火的眼神。河流,纏繞的村莊,綠晝的田野,醉人的鳥語,停在晨昏的時鐘。
來世和今生埋下了雷霆。
曠野,忘記了來路和歸途,折疊夏日的翅膀,幸福中的雷聲。
花,開滿了村莊。
白紙上的燈盞,愛上星星的舊傷,愛上一棵樹的孤獨。
在晨曦中醒來的村莊。
舉著青青麥芒的的村莊,露水打濕了褲腳。早起去農田的人,像一個朝圣者,在洗藍的天空下,有匆匆的寂寥,透明的心事。
云朵輕輕滑動。十萬畝麥田,淡泊清遠的曲子,一闕黃花詞含苞的風骨,追不上一封遲來的信箋,流水流過眉宇。
奔跑的少女,含著一顆熱淚。一個有虎牙的女子,如消瘦的蘭草,秋風在蘆花的芒上擦拭刀刃。
比時光更遠,用翅膀唱歌的蝴蝶。
秋日里醒來的黃花,骨感的美人。
在雪白的紙上,信徒的燈盞不滅,信念不滅。
蘇北遼闊的曠野,像一部遺忘之書,被風一遍遍擦拭。飛翔的云霞,飛翔的魚,置換出我們心靈的燈盞。
把寫滿詩歌的稿紙折疊成鶴,放飛在琴聲裊裊的秋夜。
你的美,有著秋天全部的美德。
風箏,風箏,天空是你的道路。背著落日,悲壯的離愁,我的心事像一片飄過的云。誰的黃昏遠道而來,帶走灰燼的疲憊。
月亮身穿玄衣,只有你,會感到一點小孤單。
明月朗照,青鳥飛翔。
雨水,呼應內心的燈盞。白馬馱走落日,踏空的語境,濺響的蹄聲,漸行漸遠。
曠野守住內心的種子,大風是漢字的后裔。
風翻動堂前案牘的族譜。
那些滿紙煙云的小楷,兩千年的禪心如水。
一片樹葉帶著禪意,從屋檐上打著旋兒飄落。在季節里輪回。
稻草人站在田野里,頂著月光,以飛鳥打開時空之門,拔節的稻穗在風中起伏,大地在春風里顫抖。
被春風吹醒的泥土,滾動于黃河浪濤中的一粒沙,遺留在蘇北大地的夢境。
任時光的鞭子,抽打荒野,打出蒼穹滿目星輝。
黃河上的星光,邈遠而空曠,像禱詞,閃在發光的前額,一粒趕路的沙子。
戀愛的皇帝,沾滿星光的神秘,清澈的月華,眾生向著星辰祈禱。
——那里閃爍著塵世的燈盞。
是詩歌的聲音高過了信仰,含著語言之光,猶如時代的列車,超越了銳利光芒的箭鏃。
草根綴滿汗珠的格言,回家的人,孤獨的笑容,雪峰,雨水的針腳,云朵的手帕,松濤的序曲,樹影下的奏樂,水的環佩叮咚。
大地翠綠的頭飾,向上生長,仰望,借助陳年的燭火。
云海佛光,天使在歌唱,雨水灌溉,新鮮的種子,取出心里的篝火,把愛埋在泥土深處。
黎明在歌唱!
兩條河流之間的悲傷,也是莊稼的憂傷,一盞貧窮的燭火,雨水跟大樹站在一起,打著小傘在夜里趕路的蘑菇。
高懸的心,靜美的心,長出一樹鳥鳴。
風的呼喚,來到我們中間。
月亮前世的銀幣,想象越過了矮墻。緩慢的流水,唱著出時光的驪歌。
掛在檐下的辣椒,在時光的蒼茫之外。
人民,音樂,燈火。
麥芒,牛羊,五谷。
身體里的秋天,在田野的夢境中沉醉。被風引領,奔跑的小腳,灑出孩子們的歡樂,豐收在即,水的顫音,喚醒一種極致的美。
在陡峭的詩行上,漸漸熄滅的,燃起愛的火焰。陽光的雨水,蓮花的澄明,每一片葉子隱隱作痛,橫亙在鄉野,如愛的書簽。
秋風秋雨,讓泉上的琴聲有了扼腕的力量。
太遙遠的星光和柔情,涼了秋風。
赤子的腳步,走在春風還鄉的路上,默默的遠行,帶來甜夢。清脆的笛聲,被風吹舊的少年衣衫。
落日下,收集好過冬的秋風。
腳步一遍遍閱讀的田間小徑,一條河流的洶涌和哭泣。
你的心上,有無法理解的安靜,踏歌而行的五月,你會發現頭頂的雪,在我的身后,桃花開得燦爛,我們到桃林里去吧
村莊里的小蟲子,在草叢里,吹痛寂寞的時光,星辰高懸。
在蒲公英的懷抱,聽到雷聲的滾動,捏碎的汗水。
時代的精英們,風雨兼程,是一往無前、所向披靡的黎明。
古樸的天空下,山中飄逸著一座藏寺。
鐘聲有普渡眾生的旨意。河流是有靈魂的。枕上的濤聲,綠色的遐想,一條春來秋去的河流,延續了曠野的夢境。
當黑夜,安靜了下來。花瓣,夢中張開了羽翼。
開得緩慢的花朵,照亮內部的銀子,映襯著身邊枯瘦的樹枝。
從青銅雕塑的內部,到遙遠的海。河流,神秘而悲壯的光,如一曲透明縹緲的音樂,流入大海。
輕舟,沙礫,潮汐,燈塔。
啼叫的月亮!
浪花的火焰,披著魚脊的余暉,閃動著思想的星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