豢養“白團”二十載

唐山

在蔣介石一生中，曾4次與外國軍事顧問團合作。其中3次，眾所周知，即黃埔軍校及北伐前期的蘇聯軍事顧問團，1927～1936年的德國軍事顧問團，美國軍事顧問團。然而，與蔣合作時間甚長、顧問人數極多的“白團”卻鮮為人知。

1949年1月，蔣介石不顧輿論激烈反對，授意法庭“無罪釋放”抗戰后期日軍侵華總司令岡村寧次。岡村回國后，當年7月中國駐日代表團第一組組長曹士澂便在醫院探訪了他，并提交《擬借助日本軍事武力軍援臺灣之構想》草案。

岡村寧次立刻找昔日部下密商，1949年11月，富田直亮等赴重慶密見蔣介石，富田直亮后成為日軍軍事顧問團團長，化名白鴻亮，故該團對外稱“白團”。1950年春，首批“白團”成員19人到達臺灣。

“白團”成員多為侵華日軍骨干，戰敗后回到日本，生計無著，蔣介石開出的底薪是先付8萬日元安家費，此外月薪4.6萬日元，比當年日本大學畢業生工資高10多倍。

蔣介石為何肯下這么大的血本？因退守臺灣后，美國總統杜魯門一度拒絕施以援手，蔣將“白團”視為最后的救命稻草。

“白團”為國民黨軍隊培訓軍官2萬多人次，最高峰時，有83名日本教官在臺，相當于日軍二戰時3個師團的參謀力量。

“白團”的一般培訓僅半周至一周，如此“短平快”，能起多大作用呢？特別是美方得知后，向蔣介石施加巨大壓力，可蔣始終不放棄“白團”，一直養了20年，其中緣由，令人費解，大略猜出兩個原因。

首先，國民黨軍隊派系復雜，閻錫山、白崇禧等人亦敗退到臺灣，蔣介石想把軍權壟斷在自己手中，卻苦于缺乏借口。而“白團”在教學中所傳達出來的舊日本帝國軍人“服從至上”“絕對效忠”等意識，為蔣提供了精神武器，所以蔣介石提出：裝備靠美國，士氣靠“白團”。

在一段時間內，蔣介石每隔幾天便在日記中提到一次“白團”，正是在“白團”幫助下，蔣介石牢牢地掌控了軍隊，這成為他后來獨裁的資本。

其次，國民黨軍隊在抗戰前，將軍中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畢業生占30%以上，黃埔系只占10%，上將中無一人出自黃埔，而抗戰后，31%的軍長和40%的師長出自黃埔。換言之，國民黨軍隊在8年間實現了“黃埔化”。此時一期黃埔生也才40～50歲，升遷速度如此驚人，致使高級軍官普遍缺乏大兵團作戰經驗，所以在滇緬戰場上表現出色的美械部隊一到東北戰場，很快就被消滅。

國民黨軍隊原本不太重視軍校，軍校教官升遷慢，留不住一流人才，致使軍校教育嚴重脫離戰爭實踐，只知戰術訓練和考試。陳誠曾批評道：國民黨軍隊在訓練時過于形式化，要求炮兵動作整齊劃一，口號喊得震山響，可怎么打得準，卻沒人關心。

抗戰時國民黨士兵射擊水平普遍偏低，連精于射擊的孫連仲部也要用一個排才能守住陣地。國民黨士兵作戰普遍不沉穩，看見日軍身影便匆忙射擊，所以日軍作戰前必先大肆鼓噪，引誘中國軍隊打光子彈，再進行沖擊。

在一些基本戰術上，國民黨軍隊也不成熟，比如機槍應設置在陣地兩側，以形成交叉火力，可許多國民黨軍隊居然不知此常識，習慣性地將機槍設在陣地中間。

其實，侵華日軍軍官作戰普遍比較保守，并無多少天才思路，只是國民黨軍隊訓練嚴重不足，導致一敗再敗。

“白團”有針對性地彌補了國民黨軍隊的短板。蔣介石曾下令，軍官升職前必須經“白團”培訓，這有效地提升了軍隊的戰力。

“白團”成員不僅負責培訓，還間接參與了戰爭。據“白團”成員根本博稱，金門戰役前，他提出了火攻的“奇策”，從而扭轉了戰局，但一般認為，根本博夸張了自己的作用。

因美方干預，“白團”后期活動大大減少，此時蔣介石“統一軍隊”和“提高戰力”的工作已基本完成，“白團”已無多少價值，但“白團”成員多曾在中國大陸作戰，蔣不肯遣散“白團”，以保留“反攻大陸”的可能，直到蔣終于明白此路不通后，“白團”才徹底退出歷史舞臺。

（摘自《南都周刊》 圖/王建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