甕城中的女人（節選）

□何 波

甕城中的女人（節選）

□何 波

一

她居住的小小的城，多么像一只甕

安靜得透不過氣

模棱兩可的門，模棱兩可的自己

隔著堆積如山的世界

她想起童年時候的彈珠游戲

拇指和食指輕輕一劃

極地的風暴便可長驅直入

閑時，她細細把玩手中的甕城

她知道，螞蟻翻身，城也會神經質地顫動

她摁住甕城的七寸，她有女巫的定力

她一笑，春天便幸福得無法收拾

二

把著盞，她講述她寵愛過的花兒

語速適中，語調不高

她怕一用力，花瓣就落下來了

彼時，春天已經發育成形

辛夷，海棠，野桃和杜鵑

齊撲撲在枝頭閃爍，雀躍

遁入塵世的裙裾

覆蓋三月的高亢與蒼涼

也覆蓋日漸消瘦的甕城

末了，她覺得滿山的花朵

都是她愛的親人

只等待著時機成熟

她們就會滴血相認

三

每天，她都要衣冠楚楚地醒來

懷抱那些行云流水的炊煙

臆想中，她反復臨摹那過于倉促的

溫香軟玉

生活依然在啟承轉折

只是近來，山里的空氣

似乎已蒼老幾許

野雉雞窩在春天旁邊，斂聲靜氣

恰如宿命中，永遠的硬傷和敗筆

四

端起小毒秘制的勾魂酒

舌尖告訴她，淤積在酒水里的

橙子、檸檬及糖分子，急于找到表達的出口

隱忍的過往，歷經冬眠

盡量把自己濃縮得越來越纖小

小得足以鎖住整個春天

這個春天，她已經耗盡一生的情欲

夜晚來臨，她的軀殼在克萊因瓶里蠕動

一壺人生

一地憂傷

足以讓她人事不省

五

木格窗子適合雕花，適合懷舊

適合把光線，裝進不同故事的抽屜里

木紋早已停止生長

無法指認，陽光停留或者剝落歲月的事實

墻角蟄伏的青苔，在雨季

隨時調整著形狀，優雅得死心塌地

她的心隨晝與夜此起彼伏

糾纏成數不清的晨昏

如同懷抱繁星的曠野，時而春心萌動，時而萬念俱灰

何波，女，教育工作者。曾在《詩歌月刊》《星星》《劍南文學》《草地》等刊物發表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