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鎖銷售①（組詩節選）

黃尚寧/著

幌 子

在一間間租來的民房里

所有的人來自四面八方

或認識，或不認識

他們群居，不分母系、父系

他們晝伏夜出。打著幌子

晃一晃：三千八；再晃一晃：七千六

再晃一晃：超一萬

他們把幌子當成搖錢樹

拼命搖，搖啊搖到外婆家

搖到同學家、朋友家

所有能進的家

一邊搖，一邊做著白日夢

他們搖到的地方，那里生出銀兩

也生出更多的白日夢者

像毒草一樣蔓延

白天，他們枕著財富入夢

晚上出門，凌晨聚首

這樣日復一日，暗無天日

由于長期避開太陽的寵幸

嚴重缺乏光的營養。像著了魔

——習慣了摸黑和撒謊

金字塔

叫上父親，叫上母親

叫上老婆和外祖母，和外孫女

把更多的親人拉上賊船

在海上建造一座閃光的金字塔

組成人梯拼命爬上去。踩的人

越多，就能獲得更高的高度

很相信一生都能這樣，站在高處

看著自己用雙肩把別人抬高

同時也被另外一些人撐起

看著金字塔以這樣的方式立起來

更多的塔相繼矮下去，坍塌下去

如同朽腐的木樁落入土壤

土地上衍生了

蜣螂赤裸裸的剝削、摧殘與掠奪

決然沒有想到，人梯造就的塔

壘得越高，就越加重坍塌的幾率

韭菜，或者毒蘑菇

或許遲來的春天隱跡藏形

陽光尚未抵達出租房

或許空氣中摻雜著濕氣

在某些陰暗的角落，蘑菇滋長

角落里散發著毒素，散發

霉味，充斥著角落

將整個空間籠罩。雜草衍生

韭菜繁殖，在草叢里

肆意伸展著四通八達的根系

密密麻麻，割了一茬又一茬

或許朽腐的木樁滲入土壤

一個海市蜃樓的夢被泥巴攪拌

在泥層里，貪欲與無知相互摻雜

蟑螂繁衍，老鼠橫行

在虛幻與虛幻之間，謊言成災

一些霉味充斥的角落，蓮子探頭

呼喚著陽光和春天

①傳銷人員巧立名目，引誘更多的人加入并收取“人頭稅”。